漢宮飛燕
淩波仙宮,一群美麗的仙子們載歌載舞,快樂逍遙,我是她們其中之一,除了我們自己,沒有人都分辨出我們,因為我們長著不差分毫的美麗容顏,穿著完全相同的五彩雲裳,甚至有著同樣甜美清脆的聲線,唯一能分辨出我們的,隻有創造了我們的仙姑。
這種快樂逍遙的日子不知道過了多久,仙姑回來了。
我們簇擁著仙姑,開心地嬉笑著,問長問短,仙姑也很開心,告訴我們,她在仙界和人間各遊曆了一圈。我們圍著她嘰嘰喳喳地尋問她在人間見過的各種妙趣,仙姑也一一向我們述說。
休息了幾日,她把我叫到了她的麵前。
仙姑說:“我帶來了上天的使命。”
我問:“仙姑,有任務交給我嗎?”
“是的,你,即將肩負著上天的使命下凡為人。”
“我將去往哪個朝代,又將扮演一個什麼樣的角色呢?”
仙姑:“天命是不可提前獲知的,你隻需認真完成即可,現在,下凡去吧。”
仙姑拿出瓶中的藤條甩向我,一絲絲冰涼的雨露浸潤了我的身體,我感覺自己像一片飄零的落葉,直直地墜了下去……
午夜的明月靜靜地垂照著漢宮,不遠處的太液池在明月與輕風的愛撫下輕輕湧動著呢喃的柔美波光,和著池邊花叢中秋蟲的呢噥,靜謐而安詳;池中那塊突起的陸地叫做瀛洲,洲上有一高榭,高達四十尺,那裏曾經是我的舞台,曾幾何時,我站在高榭之上迎風而舞,在曾經摯愛我的男人虔誠灼熱的目光裏,迎風綻放出我人生中最為極致的風采和悠揚,那是世間沒有任何女人可以企及的美麗與芳華,它一度讓我成為大漢最為尊貴的女性;而今,卻早已物是人非,漢宮一切如常,太液池別來無恙,隻是曾經的芳華與榮耀已經謝幕,屬於我的長達數年的富貴與光環亦轉眼成空。在這樣一個月白風輕的夜晚,在一間沒有燈光的陋室裏,我坐在從小小的窗子傾泄進來的一片月華之中,靜靜地凝望著已經係於梁上的七尺白綾。
在天亮之前,我——趙飛燕,一個曾經擁有無數虔誠觀眾,曾經貴為皇後及皇太後,母儀天下,統領後宮的女人,就要用它了此一生了。
這個曾經帶給我無限風光與榮耀的人世間,我將帶著滿腔的不舍與愁怨離它而去了。
悔過嗎?當然悔過,那段負載過強烈使命感的近乎巔狂的荒淫歲月,它把我牢牢地釘在了寫著恥辱二字的曆史的十字架上;恨過嗎?曾經恨過,隻是曾經切齒恨過的人早已做古,這恨已經無處消融;愛過嗎?當然,我的生命中看似有過無數的男人,我至死都背負著一個千古惡名,但我心中一直珍藏著那段青蔥的充滿濃鬱稻草青香的歲月,那段純真而忘我的交付,那個抵死都活在我心中的俊朗青年。
這是我人生的最後一個夜晚,月白風輕,秋蟲呢噥,雄偉壯麗的漢宮,湧動著華美碧波的太液池,已經懸於梁上的七尺白綾,這樣一個美麗而又靜謐的夜晚,我靜靜地坐於這方狹窄促擁的黑暗與寂然之中,默默回首我一路走來的一生,這段並不很長的三十七載的光陰,這看似偶然而又必然的離奇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