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聽到心髒的鼓動,無形的力量隨著血液流進軀幹和四肢。女孩刷地一聲從地上爬起來,上身低伏,下腿微屈,骨節嶙峋的手背泛起青筋,緊抿雙唇,目光毫不畏懼,甚至帶著一種稚氣的鋒芒地反擊回去。
惡虎頓時被針刺了一下般,隨即勃然怒吼,呼的一聲,如同烏雲蓋頂般撲了過來。
女孩就地一滾,向側旁躲了開去,還未起身,就聽到左後方惡風呼嘯。元海瞧得清楚,劍身一抖,女孩福至心靈,下意識朝劍擺動的方向撲去。一高一低兩個身影交錯而過,女孩險險從猛虎身下和它換了個位置。眨眼間,劍身再振,女孩還未落地,手臂已經隨著劍勢向一旁揮去。鞭子一般的虎尾砸在劍身上,隻聽啪的一聲,無可抗拒的巨力將長劍抽飛,女孩隻覺得手腕又麻又疼,幾乎失去知覺,不僅手臂被蕩開,身體也朝一側飛去。
惡虎痛嗷一聲,隻見尾巴和劍鋒交接處毛皮脫落,鮮血淋漓,也沒有討到半分好處,因為那把長劍竟在空中又是一聲比以往更來得巨大的鳴響,劍身猛震,飛騰的趨勢一滯,恰好落在女孩身邊不遠處。女孩眼尖瞧準落點,又是幾個懶驢打滾,抓住劍柄支起半身。
惡虎三擊不中,氣勢便沒有之前那麼旺盛了。它在原地徘徊著,悚人的目光和低吼接連不斷,卻再無法勾起女孩的驚懼。她隻覺得此時從未有過的耳目敏銳,身體輕盈,頭腦清晰,渾身充滿了沛然力量。
一人一虎開始以順時針的方向緩緩打轉,約莫過了一個半圓,女孩忽然調頭朝身後河溪奔去,猛虎身形一頓,立刻如一道惡風追去,僅僅一個半的撲騰,兩者之間的距離就隻剩下五尺。盡管情勢危機,女孩卻沒有半分變換方向的打算,在惡虎最後一躍前,她用左手撐住一塊半身高的岸石,身體打橫跨了過去,然後緊挨著石麵蹲下身軀,雙手握住劍柄豎出石麵,就連元海也暗喝一聲:“好!”
電光火石中,隻聽見一聲嘶響,像是皮革被剖開的聲音。女孩隻覺得巨力襲臂,幾乎把持不住劍柄。隻聽見長劍再次鳴響,這一聲絕不同於之前的任何響動,又密又急,擁有一種幾近凝固般的集中力和穿透力,女孩手臂所承受的力道頓時減輕,隻如割草一般。
黃色巨影從頭頂掠過,重重摔在淺水中。
隻是一個呼吸的時間,元海的精神卻萎靡不少。這種極限程度的細致振動能夠大幅度增強切割力,是他的殺手鐧,修煉至今,即便是最完美的狀態,也不過能持續六十秒。他此時用出來也是迫不得已,若是不能一下擊斃對方,受創野獸的拚死反撲絕對不是這個小女孩能夠抵擋的。他如今鬆下一口氣,從劍身的深入程度來判斷,這隻惡虎已時日不多。
內髒混同鮮血從肚子裏滑了出來,惡虎卻並未立刻死去,垂死掙紮了一番,隻攪得河水嘩然作響,仍舊避免不了漸漸勢弱,最終徹底沒了聲息。女孩急促地喘息十數下,這才發覺口幹舌燥,耳膜鼓動,心髒似乎要蹦出胸腔來。她愣了一會,謹慎小心地提劍走到虎屍旁,隻見血水如一條紅色的綢緞向下流飄去,花花綠綠的內髒半在肚裏,半在水中,令人反胃。
女孩用劍刺了刺老虎屁股,確信它死絕後,這才一屁股坐在地上,不知為何,眼淚猛然從眼角湧了出來,淚水盡頭是連自己也莫名其妙的大笑。嚼著淚花,肆無忌憚地笑了一陣,她用手掌抹了幾把臉,青澀的臉蛋再不複半點稚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