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病房門,薑元煊先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驚咦出聲。薑煥崇瞄她一眼,見她盯著個長身玉立的陌生少年,便明白了這人是誰。
那少年聽得聲音轉過頭來,薑煥崇不由暗讚一聲。他長年在外並不常回家,就連本族子弟也有不認識的,更遑論別家的孩子。不過,他早就聽說歸海家的溶衡少君是本輩子弟中出類拔萃的俊彥之一,如今見了,單看麵相,是絕對當得這個稱讚的。
歸海溶衡快走幾步來到叔侄倆麵前,對薑煥崇執子侄禮罷,抬頭直視他雙眼道:“薑叔叔,小侄溶衡有禮了!多謝叔叔這些天大力援手,救了我家治下不少百姓。”
薑煥崇點點頭笑道:“早聽說歸海家的溶衡少君很不錯,如今見了,果是不凡。我身為醫者,救人是本份,你不必謝我。”話雖如此,眼前少年眼中的真誠感激之色讓薑煥崇很受用。
歸海溶衡對薑元煊笑笑算是招呼,仍對薑煥崇道:“薑叔叔,她的情況怎麼樣?”他轉身一指病床上那少女。
“身體倒沒什麼毛病,就是傷了頭經常疼得厲害,導致情緒很不穩定。”薑煥崇看了病人一眼,她許是力氣用光了,睡得很熟,劉海被鼻息吹得一跳一跳。此時的小丫頭安靜得很,與之前張牙舞爪的模樣判若兩人。
“敏行哥,你怎麼不多休息會兒?”薑元煊輕聲道,又對叔叔解釋,“敏行是他的表字,今天在‘清漣號’上他可暈得不輕。”她忍不住,又樂起來,能看見慣常沉穩的敏行哥形止如此狼狽,讓她感到很有趣。
歸海溶衡俊顏微郝:“我沒事。過得個把時辰就要趕去山右縣,那裏災情嚴重,我得送物資去,你就在叔叔這裏罷。”
薑元煊聽他這樣說,慢慢變了臉色,嘟起櫻桃小嘴,不高興起來。歸海溶衡無奈地歎口氣,輕聲勸解。
薑煥崇見眼前小兒女儂儂情狀,搖頭一笑,繞過兩人,由得他們去嘀嘀咕咕,徑自走到病床前探視那少女。他總覺得自己似乎在哪裏見過她,又或許這丫頭長著張大眾臉,誰見誰眼熟?
正細思量著,不妨這丫頭緩緩睜開了眼,薑煥崇精神一振,她昏睡的時間遠超過清醒之時,得她醒一回真不容易。他俯下身,柔聲問:“感覺怎麼樣?”
門旁正說話的兩人聞聲也走過來,一起看這個大難不死的小姑娘。
她瞧上去隻十四、五歲,臉龐消瘦,下巴削尖,模樣兒雖說不上難看,但比起薑元煊顯然是地下天上。好在,她生了雙嫵媚的修長鳳目,黑多白少,想來若不逢難,這雙眼睛倒是出彩之極。可此時她眼神渙散,空洞的眼睛似乎找不著焦距,顯得人很是傻兮兮的。
薑煥崇問了幾聲,她還是一如既往不理不睬。薑元煊見狀,將叔叔擠走,坐到病床邊,輕輕握住她骨節森棱的冰涼小手,用最柔軟最溫存的聲音問:“小妹妹,你餓不餓,想不想吃點什麼?”
連問了好幾句,她仍是置若未聞,薑元煊有些泄氣,歸海溶衡輕聲道:“我來。”
薑元煊瞟一眼叔叔,又看一眼歸海溶衡,乖乖地讓開地方。
歸海溶衡接過她的手,不說話,隻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她。過得片刻,奇異的,自他的黑眸深處竟緩緩泛起一層淡淡紅光,繞住瞳仁,悠悠的旋轉,他喃喃出聲,念些語調古怪的咒文。
驀然他感覺腦袋一漲,眼中旋轉著的紅光化作兩條紅線直射向那少女雙瞳,一閃而沒之後,他輕輕籲了口氣,緩緩閉上了眼睛。
一瞬間的黑暗過去,歸海溶衡麵前一亮,“看見”了一幕奇景。他心中一喜,知道自己已經成功侵入那少女緊鎖的意識之門內,將她自怔魘中喚醒大有可能。
隻見少女僵直地呆呆站著,麵部神情也是死氣沉沉,眼瞳無光。可奇怪的是,她身旁空空蕩蕩,並沒有困鎖之“物”,歸海溶衡在片刻的欣喜過後便是一愣。
一般而言,她這種情狀體現在意識之海中都會有一些象征物。緊緊關閉的大門、四四方方圍困的城牆等等能將人封鎖的建築是最常出現的表征。
這是怎麼回事?歸海溶衡想了想,施展“攝魂”之術要消耗極多的意念力,自己境界未穩,隻怕力有未逮,如今隻有冒險一試。
他打定主意,剛向那少女走了幾步,便聽得幾聲悅耳清亮的“叮叮”聲音,不由循聲四尋。卻見不知從何處竟飛來一片絢麗繽紛的彩光,一路如風鈴般清響著,眨眼間便來到那少女近前,就要將她淹沒。
他還來不及驚呼,少女站立之處竟也爆發出一陣強烈彩光,並且有幾條光帶,以少女為中心,像海中巨章的觸手一般,猛然彈出,於她腰間靜靜飄浮。這同時,遠方而來的彩光也到了少女身旁,刹那間化做漫天飄散的彩色光點,沒入那些光帶中,倏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