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寂偊百無聊賴地盯著窗外,有一叢豔麗的花在陽光輕風中微微顫抖。她的目光漫天遊移,不知在想什麼,腦中空空時也隻有用這種方式來打發時間。
病房門開了,薑元煊走進來,笑嘻嘻道:“阿偊,我給你帶好東西來了。”她一麵說,一麵搖晃手中物事,發出“咚隆咚隆”的聲音,原來是個撥浪鼓。
唉,薑元煊自己也是個小姑娘,卻偏偏把白寂偊當作了更小的小姑娘,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都弄來,像帶著小妹妹般寵著她。隻是……白寂偊並不領情,也不怎麼跟她講話,麵上從來淡淡的,什麼也不在乎的樣子。
薑元煊起初幾天很是氣餒,她是誰?她是乾元世家聯盟上八豪門之一薑家的二少媛!她的父親四十歲才得了她,自落地那便是千人寵萬人愛,從來隻見別人哄她慣她,哪有她討好別人的道理?
可偏偏,白寂偊這個木木冷冷的小姑娘就是對她不假詞色,總是懶洋洋漠漠然,少笑少說話。不過她聰明得很,剛開始說話時腔調古裏古怪,過得十來天,竟就可以把官話說得比較順溜,起碼不用費神去猜了。
對於白寂偊油鹽不浸的可惡態度,薑元煊很是著惱。無奈敏行哥臨走前囑咐了的,有件大事要著落在她身上,又看她頭疼時可憐模樣,薑元煊才按捺著氣性陪下來,隻等歸海溶衡一來便撂挑子。
還好,白寂偊除了不愛理人外竟是個極乖的孩子,讓她吃飯就吃飯,讓溜彎就溜彎。薑元煊某一天突然想到,和自己養的小京巴脾氣好像麼!算了算了,不跟她計較,不值當。
看到白寂偊那副氣死人的呆頭樣,薑元煊再也不以為忤,誰會和一隻怪脾氣的小寵物生氣呢?她舉著撥浪鼓,“咚隆咚隆”搖得不亦樂乎,將撥浪鼓湊到白寂偊眼前,笑道:“阿偊,好不好玩呀,你聽你聽,咚隆咚隆響……”
白寂偊微微仰起頭,離撥浪鼓遠了些,緩緩將黑眼珠子對準薑元煊笑嘻嘻的臉,慢慢張開有些血色了的小嘴,輕輕吐出一句問話:“我是白癡麼?”
薑元煊一愣,立馬把頭搖得和撥浪鼓一樣,水波盈盈的大眼裏卻分明掠過一絲憐憫之色:“當然不是,阿偊好聰明好聰明的,你若是去考,便是永安太學也能考得進!”
白寂偊還是麵無表情,又繼續發問:“我都這麼大了,既然我不是白癡,你為什麼要拿這種一歲小娃娃才玩的東西給我?”
薑元煊眨眨眼,愕然,剛想辯解,不妨白寂偊手一揮,將她推得踉蹌,又在病床上一劃拉,擺滿了床上的連環畫、智力積木、洋娃娃,這些亂七八糟全是薑元煊近些天帶來的東西,唏裏嘩啦,掉了一地。
白寂偊冷冷望著薑元煊,嘴角淺淺浮現一抹微笑,卻滿含譏誚嘲弄的意味:“你把我當寵物來養,以為我不知道?”
“你!你!你!放肆!不識抬舉!”薑元煊終於忍不住大聲喝罵,心裏一格登,漫延開一絲不安。叔叔說,你要和她交朋友,就一定要放下你的身份,你要忘了自己是誰。可自己,卻終於,還是,放不下!心裏還是在想著,我是誰,她又是誰!?
若不是這場大地震、她是那大難不死的十日生還者,又若非敏行哥有件大事要著落在她身上,自己隻怕看也不會看她這種脾氣古怪、模樣也不出挑的平民小丫頭!
白寂偊嘴角那抹微笑越發濃鬱,她剛剛調理得很有起色的臉龐不再是病態的蠟黃,雖然仍不甚白晰,但好歹有了些光澤,此時或是惱怒了,竟淡淡浮起層紅暈。
一時間,薑元煊看得愣了,黃毛小丫頭此時竟變得有了幾分顏色。她那雙鳳目黑黝黝的瞳仁裏射出比刀子還鋒銳的目光,刺得薑元煊渾身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