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榜第二君貼號戰,光文、軍兩榜的爭奪便用去了幾個時辰,結束後已過未時,比試雙方、觀眾以及評委們都是饑腸轆轆。散場吃飯休息,要到晚上戌時二刻再進行鬥榜比賽。
白寂偊被朋友們簇擁著回到宿舍,雖然文、軍兩榜的比賽消耗不多,但幾個時辰下來也很疲倦,草草吃了一些點心就回房休息去了,朋友們自然理解,略坐了坐便告辭離去。
她仰麵躺著,慵懶地眯縫著眼睛,還在回味剛才的比賽。想到得意處,竟自顧自地笑了起來,懶懶地在床上滾了幾滾,在房中製冷機細微的嗡嗡聲裏,不一會就很舒服地睡著了。
意識之海,她終於再次看見那麵城門一般的大鏡子,白寂偊欣喜若狂,璀璨金光萬丈,月徊含笑的臉龐出現啦!
“月徊……”白寂偊衝口喚他,怔怔看著他傾城絕世的容顏,突然心裏陣陣羞赧,破天荒的頭一次沒有理由地避開他雙眼,望向了別處。
月徊興味十足地盯著她,笑容可掬:“嗯……偊卿的臉好紅,是因為贏了今天的比賽,很高興麼?”
白寂偊暗罵一聲,呆子!她咳了兩下自解尷尬,仍舊坐到鏡子旁邊她最愛的地方——可以靠著月徊膝蓋的那處。然後抬起頭,她很認真地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幾眼,發現他並沒有在自己目光灼灼的掃視中有任何不自在,不禁有些黯然,幹巴巴地笑了幾聲道:“月徊,我好久好久都沒有看見你了,你過得很好哇。”
“偊卿……”月徊欲言又止,見白寂偊直愣愣地瞪著自己,歎了一聲道,“吾縱然是千年萬載亦是這般模樣,不增一分,亦不減一分。”
白寂偊哧哧笑了出來:“你是百年鬆還是千年鶴呀?”原本脫口而出的還有萬年龜的,到嘴邊又改了。
“吾……乃萬年老妖精。”卻不料月徊眨眨眼如此說,白寂偊呆了一呆,忍不住,大聲笑起來。
月徊見她眉眼亂跳,笑得東倒西歪,一刹那,神思有些恍惚。那個愛哭的小姑娘似乎長大了,明媚之極的臉龐上似乎淡淡的光澤氳氤著。她的笑聲那麼清脆悅耳,聽著說不出的受用,她粉紅的耳瓣隨著身體的前仰後合而微微顫動,可愛之至。
白寂偊看不見,月徊伸出手來,卻被鏡子阻隔。實際上他被阻擋過很多次,白寂偊喜歡在他身旁哭泣,所以他要安慰她,他曾經隔著鏡子撫mo過她的頭發——雖然摸不著;也替她拭過淚——當然不曾真的拭去。
但今天,第一次,他因為無法真正觸碰到她,很惱怒地捶了鏡子一記,他第一次認為這鏡子……太礙眼了!鏡子沒有碎,隻有一層又一層水波般的漣漪在不住的晃蕩,給人的感覺竟然是這鏡子在瑟瑟發抖——它害怕接下來月徊的行為,它乞求月徊不要把怒火發泄在自己身上。
讓我們猜一猜吧。或許,此時有一個念頭在月徊心裏猛然產生。他怔怔凝視著鏡子那頭的少女,很可能,他想,他突然想,他很想很想,伸過手去,捏一捏那可愛的小耳朵,摸一摸那柔軟潤滑的黑發,順便把從束發絲帶裏調皮跳出的發尾再纏進去。再或者,他更想,想要抱一抱靠在自己膝邊的小身體,輕輕拍著她的肩膀,柔聲撫慰她,不怕不怕,偊卿不怕,有月徊,凡事有月徊!
她又在哭,他知道的。
雖然笑著,眼裏卻有淚,淚止不住地流。她不知為什麼要流淚,隻知道,想流淚。那就流吧。
笑聲漸漸變成輕聲的啜泣,白寂偊很恨自己的不爭氣,為什麼在月徊麵前總是如此軟弱,明明阿偊是個強悍的姑娘!但,也隻在他麵前軟弱。
她不知道,自己盡情放肆的大哭時,月徊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這是一種混雜了不解、不忍、不喜,更帶著陰鬱的複雜神情。
可是白寂偊來不及知道,她還未哭完,那鏡子便遽然消失,等她哭完再找月徊,想要傾訴自己此時的心情,卻愕然當場,他何時消失的都不知道。
白寂偊悲從中來,她想問,想問月徊你到底在哪裏,你究竟是什麼人,你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不讓我來找你?!你,為什麼,在我的意識之海,想來就來,就走就走?!你,是不是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