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一瓜
一
不是誰都能看到淡綠色的月亮的,它隻是有的人在有的時候能夠看到。
芥子在那天晚上看到了。她是在鍾橋北的汽車裏看到的。橋北到機場接回了回娘家一周的芥子。然後,他們停好汽車,手牽手開門進屋。橋北在開門的時候,順勢低頭吻咬了芥子的耳朵。
保姆睡了。她把房間收拾得很幹淨,能發亮的物件都在安靜地發亮。玄關正對著大客廳外的大落地窗,陽台上的風把翡色的窗簾一陣陣鼓起,白紗裏子就從翡色窗布的側麵,高高飛揚起來。臥室在客廳側麵隱蔽的通道後麵。
芥子的頭發還沒吹幹,橋北已經在床上倒立著等她了。說是倒立健腦,橋北還有很多健身的方式,比如,每天堅持的二千米晨跑,周末三小時的球類運動。橋北無論生活還是工作,都充滿創意。比如,做愛。近期,橋北在玩一種花生粗細的紅緞繩。芥子叫它中國結,橋北不厭其煩地糾正說,叫愛結。紅緞繩繞過芥子的漂亮脖頸,再分別繞過芥子美麗的乳房底線,能在胸口打上一個絲花一樣的結,然後一長一短地垂向腹深處。橋北給全裸的芥子編繞愛結的過程,也是他們雙方激情燃燒的美妙過程。芥子喜歡這個遊戲。
入睡的時候大約是晚上十二點。芥子一直毫無睡意,起來服用安定的時候,她不敢看鍾。再次醒來的時候,她第一感覺是誰在喊叫。有一隻人高的小白兔站在她床前。眼睛很澀,她睜開眼睛馬上又想閉上,可是,她突然打了個激靈,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
是的,不是做夢,真的有人站在她麵前,手裏有刀!橋北不在身邊。那人臉上戴著小白兔麵具,白兔一隻耳朵翹起,一隻耳朵折下來。客廳燈亮著。芥子一張嘴就想喊橋北,小白兔一下捂住了她的嘴,刀尖差一點就要紮在芥子的鼻子上。芥子聞到那隻陌生的粗糙的手心上汗味混合著什麼的怪味。
小白兔的表情始終是得了大蘿卜的高興表情,可是麵具後麵的人揮著刀,手勢十分凶狠:敢喊,我就不客氣!喊不喊?
芥子慌忙搖頭。小白兔用力捏了下芥子的臉頰,拿開了他的手,但刀沒移遠。出去!那人說。
芥子下床。她穿著冰綠色的細吊帶絲質睡裙,睡裙長達腳麵,可是胸口比較低,所幸愛結還在脖頸上,鬆鬆垮垮地吊著,芥子覺得多少掩飾了一些空當。
橋北在客廳,他被綁在一張餐椅上,一個帶著大灰狼麵具的人站在他身邊。沒有看到保姆。一見到芥子,橋北就做了個沒有食指配合的“噓”的表情。芥子知道橋北要她安靜、鎮靜,可是,芥子克製不住地顫抖、想哭,也想叫喊。小白兔晃了一下耳朵,大灰狼就過去拖過一張餐椅。大灰狼去拖餐椅的時候,芥子發現他是個不太嚴重的瘸子,不知想平衡,還是想掩飾,大灰狼用跳躍的方式行走。
大灰狼把椅子放在沙發前,離橋北四步遠的地方。芥子被小白兔用力摁坐了下去。大灰狼馬上拿著不知從哪裏拿出來的棕繩,要綁芥子。芥子尖叫起來,小白兔一巴掌就甩了上來,芥子噤聲,轉頭看橋北。橋北沒什麼表情,似乎閉了下眼睛,還是要芥子安靜的意思。芥子的一顆眼淚掉下來。大灰狼就把芥子的手熟練地反綁在後麵了。橋北對芥子說,別緊張,沒事,他們不是有困難,不會到我們家的。是吧?兄弟,看喜歡什麼,你們拿好了,我們也不報警,隻請你別傷害我們。
橋北的包、芥子的包、兩人的手機都在沙發前的大茶幾上。小白兔示意大灰狼看好兩人,他開始搜包,兩人包內每一個夾層的東西都倒出來了,大小麵額的錢、購物發票、優惠卡、會員卡、身份證、醫療卡、口紅、粉盒、衛生護墊倒了一大攤,橋北的包竟然隻有一個舊的電話本和一個摩拉羅拉V998手機,和兩塊電池。小白兔在一個夾層中找到50元和包著它的一張發票,芥子的包內東西占了一大堆,可是,這一大堆裏的錢隻有兩百多元。橋北現在使用的黑包不在。
芥子在想幸好把兩千元錢給了媽媽,還有橋北現在用的黑包肯定是落在車上了,這個是他已經不用的舊包呢。小白兔突然衝到橋北麵前,一把揪起橋北的睡衣前襟:還有的錢在哪兒?!
橋北說,我也不清楚。包不是都翻了嗎?三部手機你們都拿走吧,請把SIM卡留下好嗎?
大灰狼甕聲甕氣地說,這手機當然是我們的。還有錢呢?
小白兔麵具眼睛的窟窿位置,射出非常陰冷的光。顯然他是主謀。你們倆住這樣的房子,不是隻有這點錢的人!快點!我沒時間!
大灰狼麵具的嘴巴窟窿,能隱約看見後麵的人臉上有一副挺長的暴牙,人臉甕聲甕氣地說話,可能是想把牙齒遮蓋得好一點,以至養成了習慣。他說,我大哥一旦見了血,就收不住手了。你們最好不要讓他見血。
橋北說,到臥室的床頭櫃抽屜裏看看吧。
二
歹徒是淩晨5時離去的。他們在傭人房找到了被毛巾堵嘴、捆綁得快死過去的保姆。橋北說,他們大約是淩晨四時左右開門進來的。鍾橋北說他是在臥室衛生間聽到客廳好像有異常動靜,於是,走到通道觀察的時候就和兩名劫匪相遇了。月亮非常亮,西斜的月光灑過陽台,透過白紗窗簾,照在沙發上。小白兔和大灰狼的黑影就突兀在沙發前。然後他們撲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