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女人總希望男人是勇敢的,他有勇氣、有能力保護自己的家,保護自己心愛的一切。橋南都說了,那天晚上她在,她會一棍子劈死他們的。
謝高笑起來。橋南是個二百五,是個大三八,難道你不知道嗎?謝高說完又笑,態度很輕蔑。芥子不再說話。謝高說,你有沒有想過,那天晚上,如果橋北動手了,可能惹來殺身之禍,結果仍然是,他保護不了包括你在內的任何東西。這樣的結果你願意看到嗎?
芥子搖頭。不願意,我愛他。芥子說,可是,我真的很想看到他不是那樣……芥子想說窩囊,但不肯說出口,她說,我心目中的人和那天晚上的突然不一樣了,就是不一樣了,再也不一樣了,我回不去了,我也不願意這樣,可是我回不去了……
淚水忽然就溢出了芥子眼眶。謝高把頭轉向窗外行人。
十二
懷孕太讓芥子意外了。醫生說去做孕檢,芥子脫口而出:不可能!我沒有……填化驗單的醫生很不友好地瞪了她一眼,想想,抬起頭,又瞪了她一眼。小便化驗是明白無誤了。拿著報告單,芥子懵裏懵懂地站在婦科門口,她在想肯定就是那次不愉快的做愛了,也就是他們最後一次的做愛。每次做愛都有安全保障的,但有時會出點技術偏差。
她本來就和橋北說好,過兩年再要孩子,而現在紛亂心緒中,她更是一點思想準備都沒有,胎兒來得太匆忙,不請自到,好像是趕來彌合什麼縫隙的,也許就像趕來補那個受傷豁口的沙發。這麼想著,芥子更加難以適應。她給橋北打電話,橋北在上海,馬上要飛去日本,可是,撥到最後一個號,她又放下了電話。
芥子突然想起來,一個月左右她因為感冒咳嗽,吃了一些藥,還拍過X光胸透片。她打電話給橋南。橋南一聽,就說,打掉!萬一生個有毛病的,你們這輩子就完蛋啦。馬上打掉!我給你聯係好醫生。
芥子說,你哥要是不同意怎麼辦?
不可能!拍過X光的胎兒,要長惡性腫瘤的!他怎麼會那麼傻。我哥聰明人哪!再說,你要等他半個月後從日本回來決定,就太大了。不行不行!我決定了。聽我的,我這就聯係一個非常好的醫生。是我同學的媽媽。
橋南辦事快刀斬亂麻,第二天就把芥子弄到婦產專科醫院。等橋北回來,已經過去半個月了。橋北又帶了禮物,每個人都有份,包括小魚頭的。橋北一直對小魚頭非常疼愛。看到橋北像沒長大的男孩一樣在反複端詳小魚頭的禮物,芥子怎麼也開不了口,她不敢說。第一天過去了,第二天晚飯後,他們一起到橋南家去送禮物。在路上,芥子開始擔心橋南那個快嘴,肯定要告訴橋北,她想可能還是她自己先說比較好,可是,橋北在車上,一邊開車,一邊一直在接一個什麼電話,聽上去事情有點棘手,他在訓什麼人,有時聲音很大。
芥子想在車上給橋南打電話,但馬上覺得不可能了,橋北就在旁邊。她一心指望一到橋南家,就能悄悄拉過橋南請她幹脆不要提那事。沒想到,一進去,橋南就奔過來咋咋呼呼地喊,哈,老哥你要感謝我,你看芥子這小月子坐得多好,這氣色多水靈。我們小魚頭還親自去給舅媽送過一隻土雞呢,兒子哎,快來看!舅舅給你帶日本禮物來啦!
橋北瞪著眼睛看芥子,又看橋南。芥子說,那個,不行……
橋北根本沒聽明白,連芥子自己也不明白自己說了什麼,但是,橋北點了點頭,就脫鞋進去了。他和小魚頭一起拆禮物包裝紙,然後,對著禮物,和小魚頭一起振臂發出“耶—耶!”的歡呼聲,什麼異常也看不出來。橋南說,我哥越來越不行啦,老啦,慈祥啦,想要小孩啦。橋北還是笑眯眯地和魚頭一起組裝玩具。
橋南過去踢了橋北屁股一腳,哥!要是這次不流掉,你想要男的還是女的?
芥子緊張得不敢呼吸。可是,橋北笑嘻嘻地說,當然是兒子,不過女兒也不錯。我會有一個漂亮的女兒的,芥子會把她打扮得像小天使,對嗎?橋北回頭看芥子。芥子連連點頭。
回去的路上,橋北一句話也沒有說。他一直專注地開車,好像車上隻有他一個人。芥子感到了巨大的壓力,可是,她不知道壓力從哪裏來,橋北的反應,讓她完全不適應。她甚至有點僥幸地推想,也許橋北也根本沒有要孩子的思想準備,這事可能就這樣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