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8章 打火機(6)(1 / 2)

不,不是。她的喜悅與他的身份無關。她確定,她的喜悅,隻是因為他懂她。似乎從一開始,他就是懂她的。懂她的前生今世。她和他,有某些氣息是可以通過暗道直線相通的。雖然,她什麼都沒有向他說。

最後一次小組活動便是去滑沙。來到滑沙場,才明白此地的滑沙活動其實是三個步驟的遊戲:一,先乘纜車上沙山頂。二,從沙山頂往下滑,滑到半山腰。如果願意,可以步行上山繼續滑,滑多久都可以。三,滑夠了再從半山腰坐著小車順著鋼製滑道滑到山底。

纜車是雙人座的。胡排在餘真身後,和她一個纜車。怎麼就這麼巧?餘真前後看看,他們的次序是五和六。明白了:看似不經意間,胡已經精心數過了奇偶數。要是想算計誰,他一定能算計住。能被這樣聰明的人算計,說實話她覺得高興。

“昨天晚上想我了沒有?”一上去,他就問。

“無恥。”餘真白他一眼。

“恥是什麼?是人們怕說怕看的那些麵兒。為什麼怕?因為他真。”

“那你待會兒對著大家說說你剛才說的話,我就服你。”

他的神情嚴肅起來。—他有什麼可嚴肅的?這個壞人。他說:“不要褻瀆我的真。我對你的真,你知道就行了。不需要亮給別人看。如果把這真當成宣言去說,那才是真正的無恥。”他頓一頓,“我一直以為,論虛偽的技巧,我比得過你。論真的程度,你該比得過我。現在看來,虛偽和真,你都比不過我。”

餘真笑:“最關鍵的問題僅僅是,我口才比不過你。”

滑沙板是竹子製成的,用光滑的那麵挨著沙,澀的那麵人坐。雙手把住兩側的小扶手,腳蹬住前麵的一個小坎兒,然後往下衝就是了。所謂的風險,所謂的刺激,比走在大街上還安全。所能想象出的最恐怖的事情,不過是從板上掉下來,栽到軟軟的沙子裏,沾一嘴沙子。但大家還是驚呼。因為坐纜車上去時,坡度看著很緩。站在山頂往下看,就有些陡了。想到還要往下衝,就更覺得陡了。

沒人先上。那個提議者也在解釋說這裏的情形和他滑過的不一樣。

站在沙山頂上,餘真一點兒懼怕的感覺都沒有。這種活動之所以讓人覺得危險,原因很簡單:人被裸露到了外麵。有一次從遊樂場邊路過,看到過山車上的人大呼小叫,丈夫問她如果坐了是不是會怕,餘真說:“當然怕。”但她心裏想,有什麼可怕的呢?這些危險都隻不過是遊戲,它的含金量,尚不如孤身走一段夜路。

她和胡幾乎同時說:“我來。”

餘真第一個衝下去,胡第二。衝下去之後,他們相視一笑。胡突然在餘真的臉上輕輕地摸了一下。

“真可愛。”他說。

“你幹什麼!”餘真叫。山上那麼多人都看著,他居然動手動腳。

胡笑起來,“這有什麼,讓他們看好了。我是長輩對晚輩,多慈祥。你要再多嘴,就是你自己想歪了。”

這個無賴啊。

餘真一共衝了三次。每次衝下去,都背著竹板,沿著沙山側麵搭建的一道木製階梯往上爬到山頂,再刷的一下衝下去。這道兒全是沙子,得赤腳走,走一趟很累人。第二次往上爬的時候,還有四個戰友。第三次往上爬的時候,就隻有她和胡了。

他們直直地站在沙山頂上。皮膚被曬得油光閃閃,臉被曬得通紅燙熱。一望無際的沙海在眼前,背後是碧藍碧藍的大海。清爽驕傲的陽光無遮無攔地親吻著他們的身體,一切都是那麼簡單。簡單得不能再簡單。

“在這上麵做一次愛,肯定會很好。”他說。

她笑了笑:“得支個太陽傘。”

他在空中畫了個圈:“同意。”

這次,他們一起衝了下去。他們風馳電掣般地向下飛馳,子彈一般。風在他們的耳邊呼嘯而過,流瀉的沙子輕輕擊打著他們的指端,他們衝下去,衝下去。半山腰的人們看著是那麼小,那麼小。

照片很快就洗了出來,他們一起衝的樣子很猙獰,很像兩個土匪。

滑沙過後,他們去一個名叫“集發生態農業觀光園”的地方參觀。倒也很有趣。可以看到各種花草的立體種植技術,也可以親自采摘瓜果。黃瓜兩塊錢一根,西紅柿一塊錢一個,餘真摘了一堆。有攀岩,蹦極,溜索,飛車衝浪,餘真也一樣沒放過。還打了靶,撐了竹排,在農家動物園欣賞了一頭擁有一千多斤瘦肉的母豬,觀看了小豬洗澡,小雞跳舞,小羊過橋,在農家飯莊吃了烀玉米,烤白薯,菠菜火鍋。吃飽喝足他們又去不遠處的新新海底世界轉了一圈,餘真揪著據說是有了五百年壽命的大海龜照了一張三十塊錢的相。照片很快被打印了出來,還過了塑,色彩俗豔得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