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9章 蒼聲(3)(1 / 3)

八條路在花街南邊,那地方是一片大荒地,因為要穿過一片墳地,平常很少有人去。當時我根本沒想到小狗根本跑不了那麼遠,稀裏糊塗就去了。一路走走停停,進了墳地。墳墓之間長滿鬆樹,穿過時陰鬱清涼,心裏跳跳的。要不是大白天,打死我也不往這地方跑。快穿過墳地的時候,隱約聽見附近有人說話,嚇得我想往回走,然後覺得那聲音有點耳熟,生鐵似的,像大米的。說什麼聽不清楚。我彎腰在墳頭和鬆樹之間找,半天才看見一個人影在墳堆和鬆樹之間閃動一下。

陽光從樹冠之間落下來,我踩著那些白花花的陽光往那個方向小心地走。說話聲越來越大,不止一個人。

一個人說:“脫。”

又一個人說:“快脫。”

另一個人說:“再往下一點。”

然後是大米的聲音:“想不想要?”

我貼著墳堆往前走,忽然聽見韭菜說:“給我!給我!”

有人幹幹地笑出聲來,另一個人也笑。應該是三萬和歪頭大年。然後我越過一個墳頭看見大米和滿桌站在兩座墳之間咬著耳朵說話,都把胳膊抱在懷裏。三萬和歪頭大年分別坐在兩座墳的墳頭上,三萬用右手食指搖動何老頭的黑禮帽。

“快點,”三萬說,一臉怪異的笑,“看,帽子就在這兒。”

我不敢再往前走了,躲到一個墳堆後麵,歪出腦袋看。他們叫了一聲,又叫了一聲。一座墳堆後麵升起韭菜的後腦勺,然後是她的脖子,緊接著,快得我來不及反應就露出了光脖子和光後背,然後我看見韭菜向三萬跑過去,天哪,韭菜光著一個白得刺眼的身子,屁股大得像兩個球,我陡然覺得有東西噎在嗓子裏,打了一個響亮的飽嗝,嚇得趕緊蹲下來,大米警惕地喊了一句:

“有人!誰?”

其他幾個人也警惕地四處看:“誰?在哪?”

好一會兒沒動靜,韭菜也停在半路上。

歪頭大年說:“沒人呀,你聽錯了吧?”

大米說:“剛才好像有人打嗝。可能我聽錯了。”

三萬又幹幹地笑出聲來,說:“這鬼地方哪來的人。大米,你先來?”

“還是你先來,”大米說,“我等等。”

三萬說:“還是你先來吧。要不,滿桌你來。”

滿桌說:“還是大年來吧。大年不是一直說自己東西大嘛,試試。”

歪頭大年也幹幹地笑,“說著玩的,”他說,“還是三萬來。你不是做夢都做過了,輕車熟路。”

韭菜又叫起來:“帽子給我!我爸的帽子!”

我伸長脖子,又打了一個飽嗝。實在忍不住。你說我看見了什麼!我看見韭菜正往我這邊轉身,兩隻白白胖胖的圓乳房上下在跳,然後是兩腿之間烏黑的那一團。一看韭菜那樣子我就慌,心跳快得感覺要飄起來。我實在是忍不住那個嗝,為了把它打出來我脖子越伸越長。

大米說:“快,有人!”

三萬幾個人轉身就要跑,大米讓他們站住,大米說:“先看是誰!”

我一聽,要命,撒腿就跑。歪頭大年在後麵喊:“是木魚!”

大米說:“追,別讓他捅出去!”

他們幾個人在後頭邊追邊喊,讓我停下。哪敢停下,我都希望胳肢窩裏長出四個翅膀來。沒想到我能跑那麼快,他們到底沒追上,前麵的路上有了人,他們不敢再追了,拐了個彎從另外一條路往花街走。我停下來,一屁股坐到地上。現在感到兩腿發軟了。

坐了兩根煙的時間,想起來韭菜還在墳地裏,站起來去找她。她穿好衣服過來了,上衣的扣子扣錯了位置。見到我就說:“帽子!我爸的帽子!”

“帽子在大米他們那裏。”

“我要帽子!你給我帽子!”

我就怕她傻起來像耍賴,她好像根本不知道剛才自己脫光了衣服,揪著我衣服讓我給她帽子。我說好,你撒手。她總算撒了手,說:“我今天就要。”

“好,”我說,“那你以後不能亂脫衣服。”

“嗯,不脫。我要帽子。”

我帶著韭菜往花街走,路邊是條水溝,水不多草倒不少。走著走著韭菜不見了,回頭看見她正歪著腦袋蹲在水溝邊看,我叫她,她說小狗,小狗。我心裏一驚,都把這事給忘了。我跑過去,她指著水草之間的一個東西說:

“小狗。小狗。”

我看完第一眼就捂上嘴。沒錯,就是要找的那隻。隻剩下一個頭,這次眼是閉著的。我拉起韭菜就走,不想再看下去,也不想再去把它像上一隻那樣挖坑埋掉了。韭菜一路都念叨,小狗,小狗。

回到家,我把這一隻小狗的死告訴了爸媽。報告這個消息時,我蹲在狗窩旁邊,不自主地為餘下的兩隻擔心。一家人圍著我也蹲下,你一嘴我一嘴猜測,還是弄不明白它們怎麼就隻有了一個頭了。什麼樣的動物有這種愛好?想不出來。我們也沒得罪過什麼人啊。可是,小狗的身子還是沒了。一想到那兩個小腦袋,我就覺得身上發癢,牙磨得咯吱咯吱響,雞皮疙瘩到處跑。太讓人發指了。

“一定有人算計咱們家。”姐姐說。

“哪個狗日的算計我們了?”我說。

“什麼算計,”我媽說,“要算計也不會就算計兩條小狗。”

“不管怎麼說,防著點好。”我爸說,“人家在暗處,我們在明處,得找個徹底解決的辦法。”

“送人,”我媽說,“現在就送。”

沒滿月也送出去。我心裏咯嘣響一下。我知道總有一天它們都要被送出去,可真要送出去還是相當難受,回不過神。我媽拍一下我的後腦勺,還愣,給天星和南瓜家送去。我抱著小狗不動,我媽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