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青鸞原本正如老僧入定一般倚著隔牆坐著,突然聽到這一段暗號,本欲直接回應,然而在手指即將扣上牆麵時,又猶豫了下來,目光晦暗不明,似乎陷入了回憶之中。對麵那人得不到回應有些不耐,又重複了一回,陳青鸞這才回過神,輕輕摳響了牆板,做出了回應。
牆那頭的人又敲了一下,陳青鸞側過身將耳朵貼在牆上,隻聽得對麵一個十分低沉的男聲道:“小姐,遇到了這樣大的麻煩,需要在下出手相助麼?”
陳青鸞道,“要的要的,虧你來的及時,不然我怕要是死在東廠蘇公公手裏。”
對麵那人似乎有些氣惱,“嘖,你近來是不是中了邪,不老實待著,盡會惹事。”
陳青鸞低聲笑了起來,她挑眉:“我惹事是我願意,倘若真把命玩丟了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隻不過我若死了,閣下就不好回去交差了罷。”
那人心知陳青鸞是頗為不願意同自己扯上幹係的,隻好強壓下怒氣道:“現下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小姐還是盡快準備一下,在下盡快找時機帶你逃出京城。東廠番子在各地均有勢力,就算改名換姓也最多隱藏一時,不如順勢一路北上,去北齊或者突厥罷。”
陳青鸞語氣中似有不悅,“你既也知道東廠勢力大,真以為這麼遠的路程咱們能逃得掉?你該不是犯糊塗了想要拉我一起送死罷?”
那人咬著牙恨恨地道:“那你說該怎麼辦?”
陳青鸞托腮,“自然是要先取得廠督的信任,讓他對我放鬆警惕,然後再徐徐圖之。他前日給我安排了個任務,叫我將平王在解除圈禁之前誘出王府,這事若能成,那他下一步多半會將我作為細作留在平王身邊,到時候如果我能跟著平王去他的封地,那想要腳底抹油,就容易得多了。”
二人又隔著牆低聲商議了幾句,陳青鸞就起身出了雅間,路過旁邊屋子時連眼神都沒有留下一個,仿佛方才根本無事發生。
隨後幾日,似乎是因為傷好的差不多了,陳青鸞便開始不在整日將自己悶在屋裏頭,有事沒事就去集市上閑逛。正當她不知第幾次路過一家成衣鋪子的時候,一個滿臉笑容的微胖婦人迎上來拉住她的手,熱情的推銷自家商品,陳青鸞推脫不過,便跟著她進了店。
店裏的衣服倒也算是時下流行的款式,但陳青鸞卻沒挑中什麼可心的,對那婦人道,“老板,我素來不喜同別人穿一樣的,若是定做,可有別的樣子能挑麼?”
“有的有的,請姑娘隨我上樓。”
二樓房間不大,堆滿了紙樣子和成匹的布料,並不像是個適合接待客人的樣子,那婦人口裏念叨著,“哎呦,風這樣大,可別將東西都吹亂嘍。”同時將窗子關上了。回過身來卻已經換了表情,她對陳青鸞低頭行了一禮道:“陳姑娘,這些日子您受委屈了。”
原來方才在店外,她拉著陳青鸞時,就在她手中寫了個“平”字,陳青鸞便猜到她定然是平王的人,這才跟她進來。而對方見她知道自己的來意,便知自家主子猜得沒錯——關於陳青鸞的流言,自是已經傳到了平王耳朵裏,他雖無證據,卻總認為是因為陳青鸞救了自己才無辜受累。
見那婦人已經挑明了身份,陳青鸞便歎了口氣道:“何敢提委屈呢,不過是我命苦罷了。”
,那婦人勸慰道:“姑娘不必擔心,主人會想辦法搭救你的,救命之恩尚且未報,又如何能眼看著姑娘身陷魔掌?”
陳青鸞低頭默然不語,那婦人見狀接著道:“姑娘不必憂心,眼下雖然主子還被圈禁,但他雖然本身無法隨意出來走動,但王府仍然是王府,待找尋合適的機會,就帶姑娘喬裝混進王府裏去,他東廠再囂張跋扈,也斷沒道理去王府要人。”
陳青鸞再抬頭已是眼角含淚,她搖頭道:“不行!蘇仁權勢滔天,東廠耳目無孔不入,平王殿下自己還被圈禁,又怎能為了我再得罪那等瑕疵必報之人?”她聲音越來越大,似有些控製不住情緒,隨即反應過來,深吸了幾口氣,以手遮麵,從指縫中漏出幾句話來,“抱歉,方才一時失態請莫見怪,還請你回稟你家主子,就說陳娘子救人本就不圖報答,況且此身已如蔽履,不值得旁人為我涉險,告辭。”
說罷,陳青鸞頭轉身快步下樓,不再理會身後那人。
晚間回到店裏簡單對了下賬,便要打烊回府去,而當她出了門才發現,這次來接她的竟不是廠督府的下人,而是第一日將她“押送”回府的李德喜。
陳青鸞現下已經知道李德喜乃是蘇仁身邊的親信,便上前打了招呼,又問道:“李大人親自過來,可是有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