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喜道:“沒事沒事,姑娘請上車罷。”
陳青鸞覺著古怪,但也別無他法,上車一掀簾子就嚇了一跳。
隻見一個身著玄色大氅,神色間帶著幾分嫵媚之色的人正倚在裏側軟塌上,不是蘇仁又能是誰。陳青鸞見這馬車外頭的裝飾與廠督府其餘的車輛一樣,然裏邊多了的一席軟塌,占了大半的空間,她硬著頭皮進去,又不敢貿然離蘇仁太近,隻好挨著軟塌下首坐了下來。
蘇仁今日心情似乎很不錯,似笑非笑地道:“本督特意來接你回府,你不高興麼?”
陳青鸞低眉順眼地道:“蒙督公抬愛,民女自然是高興的,隻是民女愚鈍,不知該如何表達感激之情而已。”
蘇仁冷哼一聲,突然鬼使神差地道:“你可是怪本督上回下手重了?”
陳青鸞心中詫異,麵上卻不顯,仍隻語氣淡淡地道,“民女不敢。”
“哼,諒你也不敢。過來叫本督瞧瞧。”
陳青鸞這才抬起頭來,卻仍沒有動作,隻不卑不亢地道,“民女今日用了脂粉,大人不會見怪罷?”
聽她這樣說,蘇仁不禁皺起了眉,“上了妝還這般醜?怕是用了假貨,叫你過來你就過來,別讓本督再廢話!”
陳青鸞與蘇仁見麵的次數屈指可數,且每一回蘇仁的態度都大相徑庭,這讓陳青鸞也吃不準對方的底線。雖然今兒看他較往日和善了些,還是不敢掉以輕心。
陳青鸞走到蘇仁麵前,跪坐在軟塌邊上,正好同蘇仁視線相接,蘇仁抬手似要觸碰她雪白的頸項,隨即又突然想起一事,拽起陳青鸞捏在手裏的帕子,在她頸項上擦了幾下。
隨著脂粉被抹去,眼前出現了幾處瘀痕,那日他下手不輕,原是不會這麼快就能痊愈的。他挑眉道,“你不是滿世界的賣可憐麼,又費勁遮起來作什麼?”
陳青鸞笑道:“自然是為了方便第二次用。”她頓了頓接著道,“正好今日督公要住在府裏,那明日民女身上可是又要再添些傷了。”
蘇仁目光自她頸項一路向下,見她手腕處還有些不易察覺的紅痕,伸出小指用尖長的指甲挑起她的袖口,隻見將將能被袖子遮掩住的地方,亦有幾道交錯的傷痕——自然全是畫上去的。
蘇仁冷哼一聲撤回了手,還不忘擦了擦自己的指甲,他語氣懶懶地道,“這般詆毀本督的清譽,若見不到成效,該怎樣罰你呢?”
陳青鸞隻當沒聽到前半句話,恭恭敬敬地道,“怎會沒有成效?今日已有平王的手下來找到民女,並且說要奉平王的命令來搭救民女呢。”
蘇仁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聲調也低了幾分,“他連自己都還未必保得住,還想著救你,真是個癡情種子。”
陳青鸞在心內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無奈地道:“就算督公不相信民女的話,可也該知道以平王的眼光斷然看不上民女這等姿色平庸之人。他要搭救民女,無外乎就是不忍旁人無辜受累,更何況還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聽聞平王年少時曾遊曆於江湖,有這樣的俠義之氣也不奇怪啊。”
世間女子莫不重視容貌,陳娘子雖算不得傾國傾城,也還算得上是個清秀美人,蘇仁隻覺她妄自菲薄的過於熟練,想要譏諷上幾句,但又覺這話若真說出口,倒像是要誇她一般,便隻冷哼一聲不做評論。
陳青鸞見蘇仁不語,又接著道,“民女鬥膽詢問督公兩件事,一是據平王被解除圈禁大約還要多少時間,二是他本人知道自己即將馬上就要重獲自由麼?”
蘇仁原本並不是認真想將對付平王的差事交給陳青鸞,若要給一個素日裏便不甚檢點的王爺潑髒水,他東廠有的是法子,隻是眼下他之前的案子也全是東廠整理的罪狀,若是還在以前的事上做文章,未必能將自己徹底摘幹淨而已。他見陳青鸞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難不成她還真以為能借著平王那一點感恩和愧疚做成此事?
見陳青鸞還抬頭望著自己等待答案,他將奚落之語咽了回去,冷淡地道:“月末太後將要回宮,屆時定要召見平王,隻要皇上準了他母子二人會麵,那解除圈禁就是板上釘釘之事了,本督從中斡旋,能再拖個七八日。這事情現下已不算秘密,隻要平王在宮裏還有眼線,那他就一定知道。”
陳青鸞聽罷,微微側著頭道:“既如此,那還請督公屆時將平王奉召入宮的確切時間告知民女一聲。”
“你待如何?”
“自然是要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戲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