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長鶯飛二月天,拂堤楊柳醉春煙。
二月底的時令春色已經很明顯,以長安為起點向遠方延伸的官道邊遍植著蔥蘢楊柳。初春新發的楊柳葉綠的清新脫俗,在明媚春光下遠望如煙如霧,實是養眼之極。
好季節、好天氣、好風景,自然也就是上路遠行的好時候。出公差的官人、送文書的差役、遠行求財的商賈、近處趕集或是趕墟的農人,乃至趁著天氣晴好回娘家的小媳婦兒們將官道填的是熱熱鬧鬧。
多麼安寧祥和的太平盛世景象啊,可惜卻被一連串的大呼小叫給破壞了。
行人們不滿的循聲看去。先就看到一匹好漂亮的馬,修長的線條,優雅的步態,近乎純白的顏色,怎麼看怎麼舒服。
從馬身上往上看,隨即就看到一個也挺漂亮的和尚。這和尚年約十七八,身材頎長,五官清俊,再配上一襲玉色綾製僧衣,宛若空穀修竹,賞心悅目。
馬漂亮,和尚也漂亮,但兩個湊到一起卻是大煞風景。
隻因那騎在馬上的和尚不斷的大呼小叫,馬稍微一小跑他就叫,一小跑他就叫,直把原本不錯的風儀破壞殆盡,還平白擾了行人們因好天氣帶來的好心情。
一時間不知有多少路人在心底暗罵:“呸,蠢貨,真是白瞎了一副好皮囊和這麼好一匹白馬!”
騎在馬上的柳輕候心裏也在罵。
當日從王縉家裏回來後,第二天他就開始安排走的事情,其中有關係各方的辭行必不可少。
前往楊崇義家辭行時,聽說他要遠行,楊崇義言說遠行不可無良駒,而後就送了他這匹拉風之極,一上路就回頭率爆表的白馬。順帶還附贈了一個熟悉馬性,此刻正幫他拉著馬韁的仆役。
看著這麼漂亮的馬,柳輕候腦海中首先想到的就是曹植的《白馬篇》,幻想的是自己揚鞭策馬,“白馬飾金羈,連翩西北馳。借問誰家子,幽並遊俠兒”的颯爽英姿。
結果等他真騎到馬背上時……就成了現在這個鬼樣子。分明都已經三天了,騎在馬上走還勉強,一跑就受不了,腦袋裏還不時出現史書中誰誰誰墜馬而死的記載,然後就會忍不住的大呼小叫。
三天了,還沒走出六十裏,特麼的走路都比這個快!
“烏七,刹車,不,是停馬,停!”幾乎就跟踩刹車一樣快,烏七令行禁止的將馬給停住,並熟練的上前將柳輕候從馬上扶了下來。
柳輕候對自己騎馬的天賦和學習的進境很惱火,但三天的相處後卻對烏七很滿意。
論年紀烏七隻比他稍大一點,人勤快,踏實,身體健壯吧脾氣還好,任勞任怨的,這三天裏因為有了他可是省了大心了。
之所以叫這麼個怪怪的名字是因為他是奚人,這一點從他那微微卷曲的頭發上就能看出來。
當初因為這一點柳輕候還有些不想要,結果當即就被楊達給鄙視了,“無花,你很快也是有錢人了,以後免不得要用下人,須知這世間最好的仆役就是小奚奴配新羅婢。不信?走幾個長安的大戶人家看看就知道了”
烏七就是正宗的小奚奴,是楊家養著以備送禮之用的眾多奚奴中很優秀的一個——在這個奴婢地位等同於大牲口的時代,用人當禮物是很平常的。
其人本姓烏察,因是叫著拗口,又知他在族兄弟中排行第七,所以楊家管事就按唐人好稱行第的習慣給叫了個烏七,怪是怪點兒,倒挺上口。
柳輕候由烏七扶著下地踏上堅實的地麵後,整個人立時就落穩了,心也踏踏實實回到了應該在的位置。
哎呦,以前怎麼沒發現走路咋就這麼舒服呢!
然而,僅僅走了半個小時,柳輕候的舒服就全消失了。尼瑪灰太大啊,有段日子沒下雨加天氣晴好,再加眾多的行人車馬,以上因素都著落在一條純黃土路上的時候,灰塵之大,揚塵之高也就可想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