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隨侍師父在小茶館裏品茗,也曾經與道友在街邊麵攤充饑;我曾經在廁所邊上與臭氣衝天的尿味共處一夜,也曾經在森林草寮的泥地上,以撰文寫稿度過悠悠歲月。粗食布衣、簞壺瓢飲已成為我不變的生活原則,所以這幾年來,雖然在弘法途中,不得不承順信徒的厚愛,住在他們預訂的五星級飯店內的總統套房,實則佛光山簡陋的榻榻米才是我最向往的安樂窩。盡管弟子們為我備辦高級用具,實則無論到哪裏,隨便的一桌一椅,就足以辦公。在隨緣的生活與不變的原則相行無礙之下,我享有了收放自如的人生。
多年前,我到西來寺巡視工程,依勤特地跑來問我:“師父!不知房間裏的花插得是否令您滿意?”我先是愕然,隨後說道:“我沒有看到房間裏有花,倒是一進庭院,就瞧見花兒凋萎了。”原來他知道我要前來,不但預先將寮房裏外打掃得一塵不染,並且特地在各個角落布置各式各樣的鮮花,隻可惜我是一個隨緣的人,沒有留意花的樣子,但是花開花謝卻引發我無常的感慨,提醒我在佛道上精進不懈。
數年前的春天,我到荷蘭弘法,信徒一定要帶我去公園親睹當地的繁花異卉,在不忍拂意下,我隨緣同往,萬紫千紅展現眼前,的確美不勝收,我回想過去曾經參觀過的法國巴黎羅浮宮、大英帝國博物館、莫斯科紅場、埃及金字塔……這些不同時代、不同地點的建築,在美的意境上或有差異,但是美的價值卻是亙古不變的。偈雲:“百花叢裏過,片葉不沾身。”任滄海桑田幻化無常,隻要我們擁有一顆不變的佛心,春城何處不飛花?
曾有信徒問我:“為什麼佛光山的別分院總是建在KTV、卡拉OK、美容院、夜總會的上麵呢?”我笑著說:“因為天堂在上,地獄在下。”多少年來,這些道場有如紅塵中的淨蓮,不知為多少都會居民種下得度因緣。
二十多年前,慈莊、慈惠、慈容等赴日留學,臨別時,我告誡他們:“盡可以隨順日本的佛教習俗,但是中國佛教的僧裝、素食,乃至禮儀,絕不能改變。”後來,他們不負眾望,全身而返,載譽歸來,並且贏得日人的一致尊重。三十年前,我派遣心平、心定到台北學習焰口佛事,言明三個月為期,不料一個月不到,即學成回山。有人問:“為什麼不在台北多留些時日?”他們回答:“當地信徒的佛事供養十分豐厚,深怕長此以往,斷誌喪節,所以決定速歸,效命常住。”我常主張:“佛教徒要化導社會,但不為社會所化。”他們可說已深得“隨緣不變”的三昧了!
反觀社會上有些人因為一味隨緣,卻失去宗旨,結果隨波逐流,沉淪苦海,無法自拔;有些人則太過堅持原則,不能融通,反成執著,不但喪失人緣,也使事業的發展受到阻礙。所以,唯有掌握“隨緣不變”的方針,對感情不執不舍,對五欲不貪不拒,我們才能擁有和諧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