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什麼其實我也不知道,少年時代過胖的人一般都沒名字,也沒人能記得住。
此人說起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軍訓時一胖成名,下蹲訓練時直接癱坐在地上半天都爬起不來,受盡了大家的嘲笑,每當這個時候他自己也幹笑幾聲以化解尷尬。
以前他時刻謹記“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的十二字真言,對於身上的肉一直引以為豪,S中軍訓後,他切身感受到什麼叫做自卑,為此他每天都在進行鍛煉。
我們班男生宿舍在二樓,他一般都會先爬到五樓,然後再反複走上幾個來回,以此希望能多瘦一些,我曾有幸見過他努力奮鬥的過程,渾身的肥肉亂顫,為此我特擔心宿舍樓會在不遠的將來倒塌掉,跟雷峰塔一樣。
為了檢驗瘦身效果,胖子經常征求黃俊的意見。
“兄弟,好好看看,我今天瘦一點沒?”
“你好像更胖了。”黃俊裝模作樣地看了一番,下了一個晴天霹靂的結論。
“操,怎麼更胖了,你再好好看看……”就這一句話,他可以反反複複來回顛倒幾十遍,黃俊不勝其擾,後來他學乖了,胖子再嘮叨時他總是先耐住性子認真審視一番,然後才一本正經地點頭稱讚道:“好像真瘦了一點,看來這段時間鍛煉很有效果,好好努力,哥們兒看好你,加油,勝利就在前方!”
臨了黃俊還會在胖子肩膀上重重拍上那麼幾下,借此抒發心中的憤懣之情。
胖子肩膀被拍的生疼,然而心理上卻得到了安慰,因此疼痛也就忽略不計了,其實黃俊拍那幾下他的肉又多出一塊兒,因為被丫給拍腫了。
5.
黃俊背地裏多次跟我傾訴,每次提起此事都是一臉鬱悶。
“現在我才發現每個人的心裏都有別人觸及不到的悲傷,你說胖子如此豁達一人怎麼也變成這樣了。”
“還不是被你們給嘲笑的,現在在這兒假模假式,裝什麼好人!”
“你丫沒笑,你沒少笑!”他竟然踢了我一腳然後一溜煙跑了。
胖子得知我當上化學課代表後滿臉憤怒地過來找茬,我一臉無辜地盯著他,他好像有些怕我,臉上的肉擠在一起感覺要炸裂了一樣。
“請你解釋一下,為什麼我成了“副科代表”?”他壓抑著怒火。
“這個你得去問趙光鼎,我真的不想幹,極力推辭了好久都沒辦法,不信你問夏雪,她可以作證。”
夏雪打胖子一開口就一直忍著笑,這下徹底憋不住了,伸手打了我一下,罵了聲“討厭”,然後重重地點了點頭,胖子的臉立刻浮現出多日便秘拉不出屎的糾結表情。
“這——這是真的嗎?”胖子竟然結巴起來,沒想到他還是個官迷。
“反正我也不管事兒,名義上你是副的,其實還是正的;想開點,無論別人怎麼看你,在我心裏你都是老大。”我設身處地地安慰他。
“你——哪有副科代表這個說法,我還得收作業,憑什麼?”胖子依舊不依不饒,我有些煩了。
“確實沒有婦科,建議你看看男科,聽說胖子下麵那玩意兒都比較小,也不知真假。”我一本正經地胡言亂語,夏雪使勁掐了我幾下便麵紅耳赤地枕在手臂上不敢看我,這丫頭懂的夠多的,我心裏暗笑。
胖子仿佛沒聽懂我在說什麼,愣的跟個木雕一般,我必須得給他詳細解釋。
“收作業是件好事兒,順便可以鍛煉身體,難道你忘了來S中的理想了嗎,軍訓時如此醜陋的一幕你話記得吧,你不想成為一個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如陳然一般玉樹臨風的大帥哥了嗎?”
胖子被我一頓說的腦袋直接短路,皺眉思考半天也不明所以,隻好一聲不吭地離開了,像隻失敗了的鬥雞,一屁股坐下,板凳瞬間成了蹺蹺板,黃俊頃刻間被顛了起來,他手足舞蹈的尋找平衡,慌裏慌張的模樣特別滑稽,可惜最終還是摔倒在地,夏雪噗嗤一下笑出聲來,黃俊想死的心都有了。
6.
當天晚上黃俊就找我算賬,他心有餘悸地說道:“那死胖子今天差點沒把我給嚇死,都他麼怪你,你丫到底跟他說什麼了,回來後就不說話,拳頭緊握不時砸板凳,我被他弄到地上都沒敢吱一聲,生怕一不小心他砸錯地方,這孫子手勁大著呢。”黃俊說著說著又開始罵人了。
“我在鼓勵他,給他指明以後奮鬥的方向和目標,他沉默正是在醞釀情緒,內心在做劇烈的思想鬥爭,你丫膽小就被嚇成這樣,真沒出息!”
“不想聽你說話,我發現什麼人跟你混一起久了都不正常了,你丫竟然說我膽小,憑良心說哥們兒長這麼大怕過誰,你要說出來,我保準跟胖子一樣一晚上都不說話。”
他的氣焰非常囂張,我很看不慣他這一點,正好劉超推門進來,我指了指他,他立刻像蔫了的母雞一樣眉頭緊鎖,一副很費解的神情。
我裝作沒看見——他這是自作自受,剛才說大話現在隻好故作深沉,這是他最近想出來的招數,想借此吸引楊琳,可惜收效甚微,楊琳似乎離他越來越遠,正眼都不瞧他一下了,他的心都要碎掉了,心裏翻江倒海卻隻能故作鎮定。
因為黃俊我把劉超給揍了。
事情還得先從“豎中指”說起,因為籃球訓練,每晚我都會到教室惡補作業,因為要趕時間,右手長期處於“急速行軍”的狀態,筆尖刷刷在紙上橫穿千萬裏,半個月過去中指就變形了,等我發現已為時已晚:手指第一個關節由於長時間握筆竟凸起一塊,顏色發白形似老繭,摸起來很硬,掐起來不疼,看著很是怪異。
我時常迎著亮光觀察這塊老繭,因為太過投入中指高高豎起,很多同學從我麵前經過都會裝作看不見,我覺得他們變了,以前總是熱烈地向我請教問題,現在也不知是成績提高了還是怎的都躲著我走,為此我向韓鑫討教,他糾結再三才說出原因。
“你要再這樣,估計沒人會搭理你!”
“怎麼了,我又沒得罪他們?”
“你丫天天豎個中指,這是在罵人,罵人知道嗎?別說其他人,我都看不下去了!你也真夠遲鈍的,最近你就沒發現老劉看你眼神都不大對了嗎?”
“真沒注意,我以為他是在鼓勵我!”
“你看過眼珠子瞪那麼大的鼓勵嗎,你丫缺心少肺,除了李想,從不把別人放在眼裏!”
“瞧你這話說的,哥們兒不正看著你嗎?”我又豎起中指,這個習慣真不好改,主要是指關節太難看了,好像洋槐樹上鼓起的大黑疤。
“你丫別看我,我懶得理你,記住,欠我一頓飯!”說完他就溜了,跑的特別快。
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