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龍最煩有人在自己耳邊說個沒完,尤其是陌生人,因此麵對眼前這從頭跟到尾,不停跟他介紹導覽族內風景、還一口一個龍君大人的男子,燭龍沒一會便冷冷說了句:『我不是龍君。』
那人起初一怔,而後才借著夜色仔細打量他。燭龍此際正好是人類十七、十八歲的模樣,在月光下襯得其容貌越顯雅致白淨,霞紅的眼眸不滿地瞥了他一眼,那人這才恍然大悟,旋即誠惶誠恐地拱手陪罪道:『失敬失敬,原來是龍女大人。』
…他哪裏像母的!?燭龍登時氣得不行,也不再跟對方廢言,直接平地變出一人高的火籠將那人困在裏頭後,旋即一甩袖頭也不回地走了,而那人卻仍慌張在後頭高喊:龍女大人、龍女大人!
也多虧燭龍自己還能藉由察覺應龍力量所在來找到對方的位置,否則現下就該會像無頭蒼蠅一般毫無章法地亂走。等燭龍找到一處外觀低調占地稍大、且外頭插著龍徽族旗的屋子時,他臭著一張臉二話不說便抬手敲門。
正當燭龍指節落下的時刻,屋內也剛好響起一道格外耳熟的男聲,明明是輕斥的語氣,嚴謹沉穩的聲線裏卻又帶著似有若無的縱容:『別胡鬧。』
扣扣!
屋內的男人聽見敲門聲而前來開門時,起初端正英俊的臉龐還帶著七分冷峻三分肅殺,待他看見站在門外的人後,這才化作十分意外,雖然依舊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樣,但至少臉上的線條柔和多了,『燭龍,你怎麼突然來了?』
『修琴。』畢竟認識這麼久了,燭龍也懶得跟他來吾友近日可好我很好那你可好這一套,直接就開門見山說明來意。
應龍接過他手裏的琴,見是琴弦斷了之後,便說道:『工匠那邊應該還有多的天蠶絲,我請他幫你續上新弦,再順道讓你多帶一些備用的回去吧;不過話說回來,這琴對你現在來說稍嫌小了點,你若願意等,不如讓工匠直接重做一個?』
燭龍應了聲,卻不置可否,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他發現許久未見的應龍身上多了血腥味───那不是隻殺過一、二個人就會沾上的味道,而是長期待在戰場上才會如此浸染到深入骨髓。他不喜歡這種氣味。
應龍屋裏還有另一名男子,姿態閑散地倚坐在圈椅上,一身白衣勝雪,毫無瑕疵的柔滑純白長發隨意散落在衣襟上,一雙深紅的桃花眼最為惑人,其俊美的臉上卻盡是冷淡漠然,可唯一讓燭龍在意的是,那人身上的血腥氣遠比應龍更重。
尤其是當應龍說要找工匠替燭龍重製一張琴時,原先對訪客毫無興趣的人這才轉頭看向門外之人,淡漠的神情刹時多了幾分冰冷,燭龍甚至從那人的目光中感覺到了所謂的敵意。
早被〝龍女大人〞這稱呼氣得不輕的燭龍,這時也越發不悅地瞪了回去,而背對屋內的應龍似乎也察覺氣氛有異,沒一會就回頭朝那人皺起眉宇,警告似的喊道:『夔。』
夔隻冷冷瞥了他一眼,就偏過頭望向無人的窗外,接著倏地雷光一閃,那人的身影便憑空自椅中消失無蹤。
應龍見狀,眉間卻鎖得更緊,想起燭龍還在這後才暫時舒展劍眉,緩聲說:『我帶你去找工匠吧。』
後來燭龍並未讓應龍族裏的工匠替他重製另一張琴,隻重新續上新弦後,便又風塵仆仆地趕回鍾山看他家那群小混蛋了。
雖然在他短暫停留的那段期間裏沒再見到夔,但不妨礙他從對自己異常熱情的應龍族人口中得知夔的身分:正如他和應龍一般,夔也同為龍族,而且還是自盤古開天辟地以來第一隻降生於世的龍。
可惜最初的龍卻未受到足夠的天地恩惠,聽說夔天生身體有所殘缺,故一向隻以化形後的模樣示人,從未有人親眼見過他的真身,加上夔本人也對此諱莫如深,以往更鮮少與其他人交談,因此族裏的人雖對他這外來者稍有微詞,但平日裏也隻是敬而遠之,就深怕誤觸他的逆鱗。
至於應龍究竟是如何和夔認識的,燭龍沒半點興趣知道,他隻是遺憾,熟識了那麼久的故友,卻終究是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