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仲夏的中午,也是一切開始的時候。
那天中午,天夢山下起了一場多年未遇的大雨。朦朧的雨幕,便如飛流一般從天外傾瀉而來,讓人分不清這雨是何時開始,也料不到這雨何時才會結束。
我和我的兩個師兄本來是在演武場練武的,未想到偏生遇到了這場大雨,還未來得及找到一處避雨之地,身上的衣物便裏裏外外被淋了個透。既然已經是這樣,我們師兄弟三個反倒不再費心去找什麼避雨之地,就這麼在雨幕中慢慢向我們的房間走去。
大師兄他身材不高,說起相貌,更是毫不起眼。濃眉大眼,鼻梁稍有些塌,臉龐剛毅且棱角分明,總是一身的麻布衣衫,陌生人乍看之下,怕是要把他當成是一個普通的莊稼漢,怎麼也不會想到,這樣一個人竟然是天夢山浮羅宮的首席大弟子,號稱“鐵掌裂川”的金正彭!大師兄在我眾位師兄弟中,為人最為豁達,雖然衣物都被大雨淋透,腳下的青石路亦是又濕又滑,但卻依然哈哈長笑,灑然道:“這雨來的好,好久沒見到過如此淋漓盡致的大雨了,老哥我正覺得練了這麼久的功夫一身大汗的難受,不料這無根之水來的如此正是時候,倒也省得我再回去洗浴哩。”
三師兄王維義飽滿的天庭皺起幾道波紋,嘿然道:“你這愣牛當然是不在乎了,老弟我最喜歡的就是這身衣服。上一次在孟揚城讓‘錦繡屋’趕了三天的工,也才不過做了這麼兩套。今天倒好,被淋了個透,你讓老弟我明天穿什麼!”我三師兄在江湖上人稱“胖修羅”,相貌自不會好到哪裏去。他五官雖還清俊,但配上了一個肉球般的大臉盤,幾屢半長不長的山羊胡,卻讓人生出了一種滑稽的感覺。但你若是看其麵貌不揚,便掉以輕心,那你恐怕就栽定了這個跟頭了。隻看他身上的這身衣物,雖然外表看去和一般富家財主的穿戴並無兩樣,但其中口袋暗囊層出不窮,誰也料想不出這之中到底藏有多少玄機。三師兄穿上此衣,眨眼間就能放出六百餘根追魂透骨針,端得是讓人防不勝防。近年來不知多少武林明宿,就那麼不明不白的倒在了三師兄的這手滿天羅網之下。
大師兄一聽三師兄這話,一雙大眼立時瞪得溜圓,對著三師兄說道:“胖子,這就你事兒多。沒事閑得非去學什麼暗器,甚至連衣服都不好好穿了,弄得到處都是什麼針啊線啊的,活像個老娘們!你別是哪天真的去學了針線女紅才好,省得傳出去給咱們浮羅宮丟人。”
三師兄嘿然哂道:“我胖子不學暗器,難不成像你一樣去學什麼橫練掌法?就看你動手時那愣牛般的模樣,胖子我這輩子都不會去學!”說完,抬手捋了捋已濕透的胡須,續道:“我的暗器可是一門藝術!看著那些和我交手的人愕然倒下,身前飄出一朵朵血花時的美景,你難道就不會心中震顫,生出一種驚豔的感覺嗎?我說……”
“行了行了,我怕了你了。”我最受不了的就是三師兄的什麼暗器藝術理論,趕忙將他的話頭打斷,“沒事閑得就知道什麼打打殺殺,你殺人有癮是不是。我們浮羅宮講究的是求天訪道,你怎麼本末倒置……”
我的話才說到一半,就被大師兄雄宏的聲音給打斷了。“什麼求天訪道,我看你老弟殺人殺得比誰都凶!你也不去問問,你‘絕情斷意劍’仇莫天手裏什麼時候有過活口?論起名聲,我看老三怕是還沒你響亮呢!”大師兄故意在“響亮”二字上重重頓了頓,那各中諷刺之意,怕是已再明顯不過了。
我聽了這話,也不以為意,隻是微笑道:“大師兄你的這話可有些有失偏頗,小弟的劍意取的是‘絕情’二字,摒棄七情六欲,出手必殺的修羅之劍,才正是我所求的道。我的手下如果有了活口,我的劍道恐怕會不進反退呢!”
三師兄嗬嗬一笑,說道:“老弟你和我半斤八兩,誰也用不著說誰。老哥我修的是修羅之道,求得就是決絕和殺戮,嗜殺又有什麼不對的?老哥我啊,吃喝嫖賭殺,可是什麼都不忌的,不用像你一樣,什麼不能動於情,不能嗜於物,那人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大師兄聽了我倆人的話,牛眼瞪得更圓,罵道:“他媽的,你們兩個都他媽給我閉上嘴。我們浮羅宮本來不是什麼邪道門派,可看看你們兩個的名聲,比他媽的魔門的那幾個娘們還要爛。我告訴你們,小心著點,別哪天被宮主他老人家一氣之下給廢了,到時候看你們還說不說什麼道不道的。”
我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說道:“宮主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和三哥,他以前不管我們,現在又怎麼會突然管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