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靜芝得知喬嘉庚的音訊時已是這一年的深秋。信是誌軍寄來的,戴季平看完信,從信裏拿出一張照片。一位男子坐著,旁邊有個男孩,後麵一對夫婦抱著一個大約3歲的小姑娘,他將照片遞給林靜芝:“你看看這是哪個?”
林靜芝看了眼,放到一邊:“穿得倒是周正,哪曉得是哪個?”
“你再看看!”戴季平拿起照片,送到靜芝跟前又說道。
狐疑的林靜芝再次將照片拿了過來,她的手指輕輕觸碰到那照片中的老者的臉龐,眼睛盯著照片中的男子,那張臉中如此陌生,又是如此熟悉,她的內心湧起一股難以抑製的激動,半晌,她翕動著嘴唇:“莫不是,莫不是……?!”
戴季平肯定地點了點頭。
林靜芝的淚水嘩地流下來:“這個天殺的,還活著呀!”
“活著!娶了妻,有個女兒,這兩個小孩是他的外孫。妻子五年前去世了,女婿娃在美國,咱們家誌軍去美國開會時碰到了。”
“巧巧的姆媽生巧巧啊!”林靜芝又將那照片拿近些看,一會兒又拿遠些看。囁嚅著:“老啦,老啦!”邊說邊拿袖子擦著那不斷線的淚流。
戴季平和林靜芝在這一年秋收後,即按照誌軍的安排到了深圳。筍崗的出租屋清一色的四層樓,住慣了土屋的林靜芝怎麼也習慣不了每天爬上爬下,而時雨時晴的天氣,也讓她不習慣。
但這裏熱鬧。
除了兒子女兒,侄子侄孫和村子裏的少男少女們,也時常來屋子裏坐坐,看著熟悉的麵孔,林靜芝開心。
騰達已擁有六千人的規模,龍潭人占了一半,廠子分成生產車間、組裝車間、財務部、後勤部與保安部。
生產車間交給一名大學生管理,質量第一,這可出不得半點差錯。青苗的兒子國兵管理財務部,春蘭的兒子板板年紀大些,管理保安部,進寧負責後勤部。這些從沒有任何管理經驗的楞頭小夥子負責一個部門的管理工作,戴季平是費盡了心思進行培訓指導,好在他們都能認真學習,工作很快走上正軌。
進安在流水線上幹得很不爽氣,他憋著一肚子氣,對誌軍不理不睬,憑什麼相信國兵、板板?就算自己管不好財務,那保安部為啥給板板,板板年紀老大了,就算打架,我也比板板強,這個職位該給自己才是!進寧就不說了,管後勤部多爽,稍不留神就可撈一把。你戴誌軍狗眼看人低。老子不幹了。
進安說不幹就不幹了,他離開騰達,結識了劉老炮,在麻將館出入,在夜總會K歌,日子過得比在騰達闊氣多了。他每天深夜才歸,問他在幹什麼,他總是沒好氣地道:“反正不會殺人放火。”
菊花的心就懸起來。再多問兩句,竟是連家也不回了。偶爾回家,碰上吃飯時候,也不說什麼,吃完便走。進寧這天對進安說:“哥,你還是回來吧,後勤部你來管,我去流水線。”
進安哈哈一笑:“進寧,哥有自己的事業,哥不會比你混得差。哥今後發財了,你和媽都不需要幹活了,不用看他戴誌軍的臉色。”
進寧道:“你不能跟劉老炮混在一起,他是不走正道的。”
“白貓黑貓都是貓,正道邪道都是道。”
“哥,我看到你和一個女的在酒館喝酒劃拳,那不是正經人。你不賺錢花銷從哪來?”
“進安哪,弟弟說的在理,你找個事好好幹。”母親菊花在一旁勸道。
“姆媽,你放心,我不會跟你要一分錢。”說罷揚長而去。
進寧道:“姆媽,哥哥這麼混下去不行。你去找幺叔管管他。”
菊花默然。
還未等菊花去找誌軍,誌軍就來找她了。這是四月天,誌軍把菊花娘仨接到了深圳最豪華的酒店。包房裏滿滿一屋人,一名穿著藍色條紋短袖衫的長者坐在沙發上,左邊是一名陌生男子,右邊是戴季平,婆婆靜芝坐在另一張沙發上,靖軍和妻子桂誌以及他們的兩個孩子圍在靜芝身邊。
看到菊花娘仨進來,所有人都站了起來。戴誌軍忙做介紹。
菊花這才知道長者是從台灣來的喬新玉的生父喬嘉庚。
“快叫爹爹!”菊花含淚拉過進安進寧,兩弟兄站在長者麵前,一下子還沒有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