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謝幕(1 / 3)

關於做壽之事,這次林靜芝沒有反對。從八十歲到九十歲,十年時間怎麼就一忽兒過去了呢?活到這個歲數的人可不多。有人說人老了不能做壽,怕的是一做壽就折了壽了,這是哪門子說法呢,七十三、八十四,閻王不請自己去。九十歲還有什麼怕的。做吧,做!

從確定做這個九十大壽的生日,林靜芝寂寞的日子似乎有了個期盼,她突然想聽花鼓戲了,也想唱花鼓戲了,一個人沒事時她會輕聲地哼唱,哼唱起來時,才發現自己有許多年都沒有唱這花鼓戲了。

戴靖軍首先發現了母親的變化,他不知從哪兒弄來了一個小錄音機,裏麵有專門放花鼓戲的磁帶,這小匣子可真是神奇了,隻要按下一個鍵,裏麵就會喲喲哎喲地唱起來,林靜芝如獲至寶,從早到晚,她百聽不厭,特別是其中有一盤鳳萱的磁帶,女兒那唱腔讓她如醉如癡。鳳萱唱的一首《小女婿》,尤其讓靜芝歡喜。

“鴉雀子喳嘰喳呀啊,老鴰子哇嘰哇呀啊,人嘎的女婿那麼子大,我的媽媽子舍,我的女婿一滴嘎也。

” 說他一滴嘎呀啊,他人小鬼又大啊,我與那旁人說閑話,我的媽媽子舍,他橫睛鼓眼煞也。”

林靜芝一邊聽,也一邊唱,這是家鄉的民歌,喬鳳萱唱的那真叫一個地道。

“站在那踏板上呀啊,冇得兩尺長啊,我要把他拖出克喂豺狼我的媽媽舍,他嚇得嗆鬼汪也呃。

睡到那雞子叫啊,他扯起一泡尿啊,把我的花臥單渥濕噠,我的媽媽子舍,真是個急著寶也呃……

我越想越有氣啊,媽媽與我拿主意啊,堅決與他打脫離,我的媽媽子舍,不要這小女婿耶呃。

林靜芝聽了《小女婿》,再去聽《白扇記》,聽了《白扇記》、再去聽《秦香蓮》,聽了《秦香蓮》,再去聽《花牆會》,從粽葉飄香的五月她聽到了桂花馥鬱的八月,這些曾經耳熟能詳的戲目,如今聽起來,是如此的親切,如此的動人心魄。

林靜芝每聽一曲花鼓戲,就會回想起年輕時看這曲花鼓戲時的情景,會追憶起與她一同看戲而如今卻早已不在人世的親人們,她的父親母親,她的丈夫季平,她的弟媳祥玉、她的妹妹敏芝。往往聽著聽著,就淚流滿麵。

與她一同唱過花鼓戲的,屈指一算,如今活著的人還隻有一個喬嘉庚,她想,她做九十大壽的時候,她還會與他見上一麵哩。

林靜芝就這麼聽著,想著,她往往聽著聽著,就隨著女兒唱起來,唱著唱著,有時會淚流滿麵,有時也會歡喜起來,日子一天天打發過去。

眨眼到了八月底,誌軍忙活起來。

算了算同輩人及侄男侄女孫輩有三十來人之多。就這些人了。

鳳萱第一個到達深圳。她放下了一切活兒,與樂師前來。她要好好陪陪娘親,給她唱唱花鼓戲。幺姨梅芝同行。誌軍每日陪著母親、小姨、姐姐,帶她們逛市場,逛公園,聽她們講往回的故事,晏然複聚於庭室安享天倫,林靜芝怡然歡喜。

壽辰定於公曆八月二十二日,比靜芝的生日中秋節提前了一個多月,因為真正到生日的那一天,已經到了陽曆十月了,那時孩子們都要上學了。這個時間,一來尚在暑假期間,讓娃兒們都來玩玩,燕妮暑期也回國了,做生日,沒有娃兒們不熱鬧哩。二來誌軍和鳳萱選的是周末,從蘆葦、竟陵、荊州、杭州、南京來的親戚們,在時間上好作安排。戴誌軍向喬嘉庚發出了邀請,請帖是提前一個月發出的,譚英傑說到時一定帶著老丈人以及愛人和孩子,一同前來。

酒席定了,賓館定了。鳳萱、青苗、鳳蓮、靖軍、誌軍都齊了,表姐表哥們也從外地趕了來,大家見了,請安問候讓座奉茶,熱鬧不已。唯缺了新玉一家,靜芝心有戚戚然。

別墅的一樓大廳,有一排沙發,姨表姐景春挨著林靜芝坐下道:“伯伯,恁郎是晚來福啊。瞧您這精氣神,要活百歲喲。”林靜芝笑得合不攏嘴:“兒啊,看你說的,還活千歲喲,伯伯早就活得不情願了。”一旁的鳳蓮撇嘴道:“姐,你別聽我姆媽說,這麼好的日子,她活得可情願了!”林靜芝就笑,一屋子人也跟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