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衛們和巡邏的士兵看見他,精神抖擻地打了招呼。
汝戎見他們精力充沛的模樣,不禁苦笑了聲,最近他的魂就像被抽走了似的,打仗打得很疲憊,有覺也睡不著,曾幾何時,自己也像這些士兵那般精力充沛。
逛了沒一會兒,走進了一個書房,書房裏麵有許多畫,點上蠟燭,看著桌上的筆墨紙硯,心中一動,便在紙上畫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天都快亮了,他還沒畫完,但是睡意陣陣襲來,他困得頭暈眼花,便回房睡覺了。
第二日,是司正下葬的日子。
玄武軍和魯軍上下都脫下了鎧甲,穿著黑衣,莊嚴肅穆地站在廣場上,場上鴉雀無聲。
司正的屍身被一堆堆稻草和木頭圍在了中間,似乎是在等待著火把的降臨。
諸位將領們各舉著一杯酒,神情嚴肅地看著中間。
汝戎朗聲喊道:“司正將軍為人忠義,天地可鑒!多年前,他曾允諾於我,誓死效忠於我,如今司將軍應了承諾、遂了誓言。今日,諸君與我,共同為司正將軍送行。”
他麵前有三杯酒,他倒了一杯在地上,衝著將士們說:“第一杯酒,敬張嶽張將軍!”
“第二杯酒,敬司正司將軍!”
“第三杯酒,敬那些犧牲的將士們!”
第三杯酒落地之後,其他將士們的杯中酒一齊摔在了地上,杯碎酒灑,莊嚴肅穆被打破了。
滿場都是將士們雄壯的喊聲,那聲音震徹天地、響透蒼穹!
那些聲音喊著:“司將軍!一路走好!”
隨著一聲令下,火把投進了那些稻草和木頭中,火漸漸燃燒了起來,空氣中傳來了濃濃的煙味。
汝戎一臉淡定地看著那火光,對於生死的概念他開始模糊了,因為他從不覺得司正死去了。
司良還是沒忍住紅了眼眶,低著頭,高瘦的背影看著讓人心疼,此刻他覺得自己孤單極了,從小他就認為大哥永遠都會在他身邊,他愛大哥,也才懷疑過大哥,但無論如何,他們都是血肉至親。越想越傷心,自顧自地小聲說著:“大哥,走好。”
身後卻多了一雙溫暖的手,在拍著他的肩膀。那溫暖的手的主人,是一張冰冷的臉的岱青。
岱青這次沒有再哭了,她已經哭夠了,在任三暉和呼延勳被她殺了之後,她便不再覺得悲傷了。她覺得悲傷無用,大仇得報最有用。
汝玉站在一邊,眼神沒有悲傷,沒有任何感情,但是平日裏不夠嚴肅的他,難得嚴肅一回,也是給足了麵子。
夜裏,回到宅院,汝戎又去了書房,準備完成自己的畫作。
最近感受不到司正的存在,讓他心中的思念似乎爆發到了極點。
他頭腦放空,眼神專注著看著筆下的畫,一筆一劃都是他自然而然畫出來的。
沒多久,畫就完成了。
那是司正的畫像。畫裏的司正穿著一身銀甲,卻沒有帶著頭盔,手裏拿著一卷書,眼神十分平靜,那雙眉眼好看極了,平靜的眼中藏著波濤洶湧。
這個畫麵是司正在營中處理軍務時的樣子,也是他們兩個在軍營中互相討論戰術時的司正模樣……
這副畫總感覺少了什麼,汝戎便在旁邊寫了一首詩:
孤雁不飲啄,飛鳴聲念群。
誰憐一片影,相失萬重雲?
望盡似猶見,哀多如更聞。
野鴉無意緒,鳴噪自紛紛。
是杜甫的《孤雁》。他曾經還對著司正,在拜心湖上念過這個詩。
想不到如今物是人非,人成詩中人了……
“誰憐一片影,相失萬重雲……”嘴裏念叨著這句詩,腦袋昏昏沉沉地趴在桌上就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書房的門窗都是開著的,有些穿堂風來回吹過,汝戎感覺有些冷了,身上打了個冷顫。
迷蒙之中,似乎看見桌前有個黑色的身影,高大健壯,寬肩窄腰,修長的雙腿,筆直地站在那裏,身上穿的是被火葬時穿的黑色華服。
那個人影麵無血色,漆黑的眼流淌著安靜的水流,他低頭認真看著桌上的畫,不知看了多久,心跳得越來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