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耳恭聽。”
離夫人眼角的細紋眷戀這女人一生美麗的容顏,隨著時間流逝,愈發地迷戀女人的臉龐。女人都是厭惡細紋的,但細紋深知女人曾經多麼美麗,所以它很貪婪地爬附在女人的臉上,跟世人說:女人這一生都如此美麗,那這後半生我附在她們的臉上,讓她們歇一歇吧。
離夫人亦是滿臉細紋,但世人見了她都深知她的美麗,尤其是那優雅又悅耳的聲音在娓娓道來時,人們也會靜默傾聽。
她說:“我記不清是我十五歲,還是十八歲的時候了,那時候還是前朝,有一個年輕英俊的小將軍陪著其他將軍來聽我唱曲,他很高大,我倆第一次見麵,我一見傾心,他亦是……他後來經常來找我,他說他姓岱,叫山峰,我從小在逢香閣長大,沒有姓,他們都叫我阿離,現在年紀大了,叫我離夫人,他說他以後娶我為妻,這樣我就有姓了。”
“有時候他很久才來,我知道他是去打仗了,有時候我要等很久很久,但我覺得都值得,他不在的時候,滿腦子都是關於他的記憶,他人很細心,很會照顧我,每次來都帶我愛吃的東西……後來有一次他出去打仗,好久都沒回來,我就等啊等啊,還是沒回來,幾個月之後他的友人跟我說,他死在了沙場……我在悲痛之中,寫下了這個曲子,後來它被流傳到了各處……”
聽完離夫人的講述,汝戎暗自感慨了很久,不過最後還是問道:“那個小將軍姓岱?是代山岱嗎?”
“是的……殿下認識嗎?”離夫人問。
汝戎還是說了謊,搖了搖頭,說:“不認識。”
“也對,幾十年前就死了的人,殿下如何認識呢。”
“逝者已逝,離夫人餘生珍重自身。”
“多謝殿下。妾身也該退下了。”
“離夫人慢走。”
從逢香閣走出來,一人一鬼一前一後往北燕王府走,各懷心事。
“阿正,阿青的母親你可曾了解過?”
“我隻知道阿青的母親是個胡人,在生下阿青之後,就去世了,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如此……算了……不去深究了。”汝戎想了想還是覺得算了,岱將軍已經去世了,再去深究往事已經沒有意義了。
他和司正心中已經有了概念,岱山峰的身法在石家村偏僻的小村子裏麵如此出眾,帶兵打仗更是沒人教就會了,想必之前就是在軍隊裏麵的,汝戎結交義士也隻是看才能和為人,不喜歡深究他人過往。
岱山峰很有可能在前線發生了什麼,所以詐死,導致不能回京城,從此以後在離夫人的世界裏,岱山峰“死”在了戰場上,她便成了苦苦等待卻隻等來愛人死訊的苦情人。至於後來岱山峰如何碰見胡人女子,又如何相愛……他就無從得知了。
司正也理解汝戎的想法,他耳邊總會想起那個曲子,原來那時,曲中人竟在自己身邊,默默地聽了那麼多年離夫人的悲傷與哀怨,不知岱山峰每次聽到都是什麼感覺呢?
日啊,雲啊,伴我情郎登青天,情郎披甲佩劍發,卻得不見身回家!
星啊,月啊,送我情郎回故鄉,情郎孤魂現何在,來世別生亂世中!
天啊,地啊,心上人兒別憂心,山河破碎男兒在,不得勝仗不複還!
風啊,雨啊,心上人兒別戀君,身死魂滅來世見,不負家國不負卿!
正在他倆無言走到一處小巷子的時候,司正突然警覺了起來,立馬對汝戎說:“有人!”
汝戎也感覺到有人在跟蹤他,但他隻能保持著原來的狀態,不緊不慢故作不知情地接著走,衣袂飄動,泰然自若。
“兩個人,沒有殺意,是在監視跟蹤你。”司正作為鬼,能夠感受到每個人心裏是好的,還是壞的。
既然司正這樣說,說明現在也不必動武,汝戎緊繃的肌肉也漸漸鬆懈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