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了北燕王府,汝戎便下令多派幾個人,嚴防府邸,又暗中派了幾個人去調查是誰在跟蹤他。
“會是汝玉嗎?”司正問。
“不會,他隻會在我府邸和身邊安排耳目,不會派人如此跟蹤我。”
“那我便想不出誰還對你忌憚了。”司正暗自歎了口氣,側眸靜靜看著眉頭緊皺的汝戎。
“我亦想不到還有誰……”汝戎搖了搖頭,卻發現司正看他的目光,便問:“阿正?怎麼了?怎麼這麼看著我?”
“子謀……你覺得你……現在快樂嗎?”司正隻覺得汝戎身邊危機四伏,覺得他身不由己。
汝戎呆呆地看著司正,隨後又無奈地笑笑:“我這種人,活著而已嘛,哪裏說什麼快樂不快樂的。”
汝戎天生就有使命感,自小就聽說邊境百姓深受胡人困擾,聽多了,便決定日後去北邊邊境去打胡人。後來,朝廷動蕩不安,他便看到了百姓深受貴族和官宦壓迫,極強的同理心與責任感促使他起義……他本可以隱姓埋名、苟活於世,但他絕不會如此,所以很多時候理性占據了他的全部,他把情緒都藏在了心裏,唯一一次在人前大怒,是張嶽和司正受敵人詭計戰死的那次。
但是司正卻不忍,他喜歡汝戎的喜怒哀樂,這樣才是活生生的人啊。
“多年前,在石家村,我第一次見你,你在隔壁,穿著寢衣,站在槐樹下,望著槐樹上的烏鴉窩發呆,後來我問你為什麼望著烏鴉窩發呆,你告訴我,你說你羨慕烏鴉,有枝可依,而你無枝可依……子謀,我想問你,你現在覺得有枝可依嗎?”
“生於天地之間,天為蓬,地為床,我自隨風去。”汝戎站起身,與司正麵對麵,抬頭盯著司正,皺著眉,眼眶微紅,他說:“誰又在乎世人覺不覺得我瀟灑?我受困於世,何來有枝可依?阿正,我有我的想法,我不想做皇帝,我想山河統一、百姓安樂,但我現在覺得這世間沒有哪塊土地是永遠屬於某個人的,百姓的生活也永遠不會安樂的……因為有我們的存在……我們這樣的皇權貴族才是百姓的枷鎖啊!”
有時候發現自己苦苦追求的東西是不存在的,或者說發現自己崇尚的東西是一堆狗屁,人會開始迷茫,人會開始麻木。汝戎在多年的摸索中,始終抱有理想,認為換了個好皇帝和朝堂,這天下才會安穩,後來才明白這整個天下都是封建製度的傀儡,百姓被深深拷在枷鎖中,他自己也是。
這些虛偽的禮儀、那些逢場作戲、這些官職、那些關係與權利……統統都是狗屁,他一個人如何做到與整個製度作對?他一個人的醒悟,如何換來整個製度下所有人的清醒?古往今來這樣的人,隻會有個別幾個,隨著時代發展,慢慢的個別會成為普遍大眾,就像曾經的反對封建製度的幾個人最終會成為現在反對封建製度的所有人。
“子謀……”司正的雙手握住汝戎的肩膀,把他扣在自己的懷裏,輕聲安慰道:“你做得很好,你無愧於心。我隻是覺得你太累了,需要休息下,若是無枝可依,那把我當作你的枝吧,這樣你就有枝可依了。”
子謀,我想要帶你逃離這個紛擾又殺機四伏的官場,我不想再擔驚受怕了……
汝戎隻感覺到一股力量拉住了自己,隨後被一股力量包圍著,周身是冷的,但心是暖的。
他平複了一下心情,說:“阿正,多謝你,如今我活在被人暗算之中,我知道你是擔心我,但是這世間就是如此,黑夜與白日共存,人間的黑暗是存在的,我要接受,人間的光明也是存在的,我要歡迎。”
“子謀,我知道了。”司正放開他,直視著汝戎說:“你放心就好,我在你身邊,無論何時何地我都可以保護你,生是你的部將,死是你的護衛,你夜裏也要睡得安心些。”
“謝謝阿正,我知道了。”汝戎隻覺得司正是個十分重情重義之人,有他在確實會心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