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是光緒。穿越這麼久了,一直都想出宮來看看這晚清的北京城究竟是個什麼樣子,今天終於找到個空,帶著太監小德子偷偷的溜出宮來,順便還把杜懷川也叫到了一起。
一番寒暄介紹後,三人就近尋了一家名叫太白居的酒樓,在較為清靜的靠窗處安坐下來,光緒微微額首,示意太監小德子去安排酒食。
林啟兆暗自打量著這位名叫楚越的年輕書生,見他的穿著並不顯得特別名貴奢華,舉止間卻隱然有一種雍容鎮定的氣度,而剛剛隨侍的仆人分明是一個太監,心裏不由得猜測這位楚越多半是某個皇親貴胄的子弟,隻是他對京城裏麵的情形並不熟悉,一時之間也看不透楚越的身份。
“剛剛聽子華兄說話,似乎不是京城人氏,莫不是進京趕考的舉子?”光緒平靜的望著林啟兆說道,對林啟兆神情間些許的猜疑並不以為然。
他今日出來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想法,不過是到處轉轉,親眼看看這北京城的世態百像。也就是傳說中的微服私訪哈。剛剛也是見林啟兆對這時期的工商業很有見地,便一時興起想和林啟兆好好聊聊。
他知道自己前世也不過就是看了點晚清的曆史,又不是神仙,哪能對這時代的種種都了解的清楚透徹,能夠從側麵多聽聽一些見解和觀點,未嚐不會對自己有所幫助。
“在下祖籍是蘇州人氏,前些年在西洋英吉利國學習經商之道,回來後一直在上海幫助家父打理林家的生意,這次是跟隨李鴻章李中堂到京城來的。”林啟兆猶豫著,因為不清楚眼前這位楚越的真實身份,不知道是不是該提及跟隨李中堂到京城的事情,隻是他的性格向來不太喜歡偽飾,剛剛見楚越也是一個直率的人,便坦言相告。
光緒不由得一愣,此時才恍然記起今日下午在寧壽宮裏麵,李鴻章在談及和洋人合辦銀行的事情時,曾提起過準備讓一個叫林啟兆的人來出麵主持將來銀行的具體事務。隻是當時慈禧也在,礙於情形自己不方便細問。
沒想到居然在這裏遇到這位,被李鴻章譽為精通洋務,尤善經營之道的青年才俊,倒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
想到此,光緒不覺神情一振,用幾許欣喜的目光打量著林啟兆說道,“方才聽子華兄提到朝廷的十年專利一說,更生對此有很多不太明白的地方,想向子華兄請教一下。”
林啟兆微一沉吟,便將設立十年專利的來龍去脈詳詳細細的給光緒說了一遍。
原來當初李鴻章等人提出設立十年專利,不僅是看到了壟斷經營後豐厚的利益,其實也是擔心機器紡織技術流入民間,商賈富農們紛紛仿效從中獲取利益,朝廷沒有相應的法律和規章進行製約不說,同時也會造成原本的手工紡織者失去生計,大量淪為流民,給朝廷帶來極大的隱患。倘若更進一步,將來有人以此為端,再私人購買機器製造槍炮,國家就更加不好控製了。
光緒專注的聽著,眉頭卻深深的皺了起來。
前世沒少聽到保護專利,沒想到在這個時代卻是這樣的意思。不讓民間購買機器開辦工廠,卻任由洋人的產品占據中國的市場,長此以往,對原本就才剛剛起步的商品經濟的破壞將是災難性的。這樣的見識也未免太過牽強和淺薄了。不發展工商業,國家的稅收來自何處?朝廷失去了財賦收入,又如何談得上富國強兵?
以前讀曆史看到李鴻章等人致力推行洋務運動,一直沒有這麼弄明白,以當時中國的物力和財力,搞了二十多年的洋務運動,為何最後反倒落在了日本後麵。原來這中間還有這樣的曲折。李鴻章,李中堂,大清洋務第一人,終究,也隻是朝廷的中堂大人啊!
光緒在心裏深深的歎了口氣,連李鴻章的見識都是如此,這大清的自強之路又將何其艱難啊!
說話間,跑堂的夥計已經把酒菜陸續的端上了桌,光緒卻是有些發愣的一動也不動,良久,忽然抬頭問道,“子華兄是留過洋的,不知道對這十年專利以為如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