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紹基心裏也明白,以世鐸的才具,擔任軍機領班大臣確實有些勉為其難,更加上夾在帝後之間,心中的煩悶可想而知,正想寬慰幾句,卻聽世鐸忽然問道,“子安,你覺得慶王奕劻如何啊?”
吳紹基想了想,將手伸向空中,做了一個往懷裏攬的手勢。
世鐸一見,自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搖了搖頭說道,“太後在意的不是這個,我倒是想舉薦奕劻,可奕劻資曆尚淺,眼下連軍機還沒有進,將來恐怕壓服不住朝局。最可慮的還是載漪,打從去年領郡王銜後,就********的往寧壽宮跑,這背後的心思誰還看不明白啊?還有就是軍機大臣孫毓汶,此人熱衷功名,依仗著太後的寵信,平常就連皇上都不太放在眼裏。我是越想躲遠一點,這明爭暗鬥就越是糾纏不清,唉……”
“天下事,猶了未了,不如不了了之。王爺何苦操這些閑心,終歸是船到橋頭自然直,但眼下,王爺卻是退不得也躲不開啊。”吳紹基鄭重的說道。
“子安不是外人,今日對你說這些話,也是一番肺腑之言。皇上一天天大了,朝局將來必然會發生變化,我這個軍機領班大臣也是挨不了多久。子安倘若有入仕的念頭,倒不如乘我現在手中還有些個權利,給你謀一個好的出路。我知道你是胸有大才之人,不能就這樣埋沒在我這禮親王府裏了。”世鐸若有所思的看著吳紹基說道。
吳紹基目光一跳,有些怔住了。這些年跟在世鐸身邊,世鐸想要退後一步的想法,吳紹基心裏也是非常明白的。隻是今日沒來由的忽然扯到自己身上,饒是他一向機謀權變,也是糊塗了。
“前些日子皇上在朝堂上也提到了你的名字,我尋思著既然皇上都有這個意思,便準備向朝廷舉薦子安,不知子安意下如何啊?”
聽到世鐸這話,吳紹基方才恍然明白過來,原來世鐸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子,是疑心自己和皇上搭上了關係,有了改換門庭的想法。可皇上是怎麼知道自己的名字,就連吳紹基自己也是全然不明白。
“子安是何許身份的人,像皇上這樣的高枝,哪裏是子安想攀就能攀得上的啊。”吳紹基微微一笑,平靜而從容的望著世鐸說道,“子安這些年跟著王爺,受恩厚重,即便子安真有入朝為官的念頭,自然也是王爺舉薦提拔。倒是皇上怎麼會知道子安的名字,讓子安有些糊塗了……”
世鐸擺了擺手,打斷吳紹基的話說道。“子安想岔了,你是我身邊的老人,我的事也從未瞞過你,哪裏憑白的就疑心你啊。我是不忍心你一身才學就這樣荒廢了,往大處說我這樣做,也是為國舉賢啊。”
吳紹基心中微微一震,他如何沒有想過在朝堂之上,做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情,不負男兒本色。可自從科舉失意後,他便黯淡了這樣的心思,這些年跟著世鐸,雖然已經捐官到了三品道台,可那也是為了平常迎來送往的身份,從未想過還有一日能夠站在朝堂之上,一展心中抱負。
此刻忽然聽到世鐸如此問自己,心中百轉千回,一時之間也是不知如何回答。
世鐸唇邊浮起一絲淡淡的微笑,看著沉吟不語的吳紹基,並不著急。他此刻等待的不是吳紹基的回答,而是自己為將來下的一個賭注。
他必須要讓自己有足夠的耐心等待下去。
這段時間,他從旁冷眼旁觀,皇上說話行事越來越成熟老練,絕不是庸碌之人。眼下雖然太後牢牢的把持著朝局,可將來的事情誰又能說的清楚呢?太後總有老的一天,皇上也會有海闊天空的時候。前景晦暗不明,他不得不多一個心眼,提前為自己留一條後路。
他明白自己是太後一手簡拔之人,這站隊是早就站好了,此時再想要改弦更張卻已經回不了頭了。再說此時局勢並不明朗,自己想要站到哪一邊都覺得不牢靠。剛好前些日子皇上提到吳紹基,讓他心裏一動,自己對吳紹基有知遇之恩,讓吳紹基搭上皇上這條線,將來至少可以保自己全身而退。
正當兩人各懷心事的沉默著,管家忽然推門進來稟報到,軍機大臣孫毓汶、額勒合布、候補侍郎剛入值軍機的剛毅以及大學士徐桐在花廳裏求見。
世鐸和吳紹基頓時都是一愣。
—————————————————————————
一天兩更,求推薦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