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慈禧又深深的歎了口氣,“要是這些法子是你們想出來的,你們說我心裏該有多高興啊。你們也要給我爭爭氣,不要什麼事情都落在皇上身邊那些人的後麵,忠心要有,做事情的能力也要有,你們啊,多向李鴻章學學吧,那才是真正的老誠謀國。”
孫毓汶和剛毅趕忙站起身來,恭謹的答應了一聲,心中除了些許的不以為然外,更多的是一種莫名的疑慮和驚懼。
看情形,太後對開辦京師大學堂還是支持的,一個陸軍學校,現在又是一個京師大學堂,如今看皇上走的每一步,怎麼都像是比照著太後的心思布下的路數,皇上這才二十歲,對太後的心意就琢磨的這麼透徹,匪夷所思啊!
……
開辦京師大學堂這樣的新學,光緒確實也琢磨過慈禧的心思,不過按照光緒對曆史的了解,開辦京師大學堂真正的阻力,其實並不在慈禧這裏。戊戌變法那麼大的陣仗,獨獨保留京師大學堂,說明慈禧也不完全是不明白事理的人,而且科舉最終也是在慈禧手裏廢掉的,可見國家危難,也逼迫的她也不得不麵對泰西日漸強盛,大清逐漸衰微的局麵,想著用新學來挽救滿清的天下。
舉新學而汰舊學,真正的阻力其實是在士大夫和身後萬千的學子身上。起於隋唐的科舉製度,一直沿習了一千多年,但是到了明清兩代,伴隨著八股文盛行,科舉已經不僅僅是一種簡單的考試製度,而是逐漸演變為中國政治、思想文化進程中一個巨大的魔獸。
一方麵,科舉是普通人出頭的重要途徑,科舉及第者享有光宗耀祖魚躍龍門的榮譽,讓天下學子爭先恐後,一頭轉進八股文中,竭力維護科舉的正統。再加上中國文化傳統中重術而輕視技術的傳統,導致明清以後科學技術嚴重落後於西方。其中的弊端,明末學者顧炎武就曾經說過,八股之害,尤甚於焚書。
而另一方麵,科舉製度的政治化,使得從科舉中受益的官僚結成了一種奇特的師生裙帶關係,座師拔擢學生,學生依附於座師,此外還有所謂的“同年”等等,相互結成牢不可破的利益群體,牽一發而動全身,從明代的東林黨一直延續到清朝,互通聲息,黨同伐異。
雖然對科舉的種種弊端,穿越而來的光緒非常清楚。然而此時廢掉科舉,對光緒來說基本上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以他的級別和戰鬥力,充其量打點小怪獸還可以,去摸科舉的屁股,打破此時天下人的利益紐帶,那基本上是分分鍾被秒殺。
況且即便是他來的那個時代,鋪天蓋地的應試教育,又何嚐沒有科舉的影子在裏麵。科舉不僅是一種考試製度,已經變成一種思維模式和習慣,深深植根於曆史文化的脈絡當中,所以光緒才暫時不去觸碰科舉這樣一個大魔獸,而是從京師大學堂入手,慢慢為這個黑暗蒙昧的國家打開一扇窗,讓裏麵的人呼吸點新鮮空氣。
曆史上,這個國家的門窗其實也是這樣慢慢打開的,隻不過這個過程當中,沾滿了很多人的鮮血。
光緒不想流血,他的血要留到甲午,和日本人比誰的血多。
但是即便隻是辦一個京師大學堂,也遭到了朝野上下的一片非議。朝堂當中,以徐桐為首的各部大臣,吩咐上折子強烈反對開辦京師大學堂,和孫家鼐等人展開論戰。而支持徐桐的大臣,竟然占了大多數。一到上朝的時候,便是唇槍舌劍,爭論的不可開交。
這很正常,這些大臣都是從科舉中出來的,靠著舊學維持著現在的身份地位,誰要打破這樣的秩序,當然是要與之決一死戰的。
稍微讓光緒略感欣慰的是,與朝堂之上反對京師大學堂的聲音相比,李鴻章、劉坤一、張之洞等人卻上折支持開辦京師大學堂。這三個人在各省督撫中的份量是相當重的,無形當中,也促使慈禧默認了開辦京師大學堂的舉動。
而真實的曆史上,當年的光緒為了辦京師大學堂,一直籌辦了三年,直到戊戌變法的時候才找到機會強行開辦。所以對於朝廷當中守舊勢力的質疑和反對,光緒心裏是有數的。該鬧的就讓他們鬧去,該辦的他自己絕不含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