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甲午!甲午!》第一章 恭郎來了(1 / 3)

九月的津門,秋高氣爽,天空澄明如鏡,泛著微微波瀾的渤海海麵上,一艘懸掛著英國國旗的貨輪正慢慢的駛了過來。

遠遠的,一聲汽笛聲響,碼頭上麵正滿頭大汗忙碌著的工人們隻略微抬了抬頭,向海麵上張望了一下,便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把汗,接著埋頭幹個不停。

像這樣的貨輪,每天都要來上好幾艘,大家早已經見慣不驚了。甭管是英國人,美國人還是別的什麼高鼻子藍眼睛的洋人,風風火火的趕到津門來,還不是為了碼頭上堆積如山的貨物。

這個這時候,正是津門碼頭最忙碌的時候,各地運來的大豆、棉花、桐油和茶葉堆滿了一間又一間的貨棧,各大洋行的買辦,從各處趕來的華商都在忙著清點裝運貨物,錯過了這個黃金季節,今年的生意就泡湯了。

忽然間,碼頭上一陣擾動,兩輛馬車在一隊總督府親兵的護衛下,穿過吵嚷的人群,緩緩的停在碼頭上麵。

一個戈什哈疾步上前,輕抬車簾,兩個身影從馬車上走了下來。最前麵的那位,碼頭上麵很有些買辦商人都認得,平常在總督府辦事的時候也常常見到,正是直隸總督北洋大臣李鴻章的女婿張佩綸,而後麵那位麵色沉靜的中年人卻似乎眼生的很,倒是從來沒有看見過。

“這是誰要來啊?竟然勞動李中堂的愛婿張佩綸張大人親自出麵迎接?”有人站在貨棧前麵,悄聲嘀咕道。

“後麵那人是誰啊?怎麼從來沒有見到過?”又有人低聲問道。

話音還未落,從後麵一輛馬車上又下來一人,穿著洋人的燕尾服,戴著高高的禮帽,留著典型的東洋人的胡須,站在張佩綸後麵,一臉肅穆的神情眺望著遠處正駛過來的貨船。

“東洋人……”碼頭上的商人們都是微微一愣。

“子安啊,沒有想到皇上會特意讓你到津門來,這個東洋人到底是什麼來路啊,竟然讓皇上都如此在意。”張佩綸望著遠處正慢慢靠岸的貨輪,輕聲問道。

站在張佩綸身邊的正是吳紹基,此次奉皇上特旨,專門從京城趕了過來。此刻聽到張佩綸的問話,隻是淡淡一笑,目光微微看了看身後的那個東洋人,並沒有作答。

張佩綸立刻明白過來,後麵站著的是日本駐華使館武官神尾光臣,此刻確實不方便在此人麵前談論什麼。隨即閉口不言,目光沉沉的望著那艘正在靠岸的貨輪。

貨輪剛一靠岸,碼頭上麵立刻忙亂起來。負責裝卸的工人拎著木棒和繩索等在了船舷邊,洋行的買辦們則不慌不忙的走到碼頭上,開始安排手下的賬房先生和輪船上的人查點貨物,核對賬目辦理交接手續。

這艘貨輪是從煙台過來的,雖然是貨輪,輪船上也搭載了不少的旅客,此刻,三三兩兩的從舷梯上走了下來。

喧鬧的人群中,一個40多歲表情沉默的中年人正站在舷梯上,目光平靜的注視著這片喧鬧的海港。良久,在北中國海那股特殊氣息的海風中,他深深的吸了口氣。

“清國,我又來了……”

這個表情嚴肅的中年人,正是日本陸軍參謀本部參謀次長川上操六,負責日本軍部對中國的軍事情報收集。此次他的中國之行,距離他1887年那次來到中國考察,一晃已經過去5年的時間了。

想想這5年的時間裏麵,整個帝國從上到下,都在為大和民族的未來而拚命的準備著,像一列開足了馬力在鐵路上狂奔的列車。兵工廠、造船塢、鐵路、飄揚著日本國旗的艦隊、和新式陸軍……日本列島終究太過狹小了,承擔不了帝國軍人的驕傲和夢想。

而眼前的這個清國一切似乎都還依然如故,到處都是拖著辮子的人群,麵孔黝黑,身體羸弱,和這個古老的國家一樣,散發著一種衰老而陳舊的氣息。

川上操六心中不由得湧起一股帝國軍人的驕傲,很多年來這個龐大的國度都曾經是帝國無比景仰的國家,是帝國無法跨越的障礙,可現在,這個國家卻在西方人的堅船利炮前不堪一擊。世間輪回更迭,這個國家已經不足以承擔東亞的希望了,這片土地和土地上的人,需要的是日本帝國的菊花和劍!

如果不是設在上海英租界內的日清貿易研究所,在一個月前發回了一份絕密的情報,川上操六此次中國之行,將按照原定計劃安排在明年,帝國海軍和陸軍完成戰前準備後進行。川上操六很清楚,帝國還沒有真正完成戰爭的準備,眼前這個大清對於帝國來說,雖然虛弱,卻依然龐大,像一個無比巨大的陰影。

然而就在上個月,日清貿易研究所所長荒尾精忽然向國內發回一封密電,密電中包含了兩個看似毫不相關的內容。一個是大清在上海設立了中國第一家銀行——中國通商銀行。另一個則是大清在京城郊外組建了一支完全仿效德國軍隊的新式陸軍。最讓陸軍參謀本部感到尷尬的是,荒尾精還從一個特殊的渠道獲知,這支新式陸軍事實上的指揮者叫陳卓,曾經在日本帝國陸軍士官學校學習過。

對帝國的決策中樞來說,帝國征服大清最主要的敵人,就是李鴻章的北洋,而現在忽然冒出來的這個新建陸軍,讓整個帝國陸軍參謀本部頓時都充滿了困惑和猜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