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重賞前線有功將士的電報,連同著太後讓榮祿出任督練陸軍大臣,準備編練新軍的消息,幾乎在同一時間傳到了田莊台。隻不過朝廷的電報是明發天下的,而後麵的這個消息則是通過軍情處這條線傳遞過來的。
撥弄著手中這兩份看似毫不相關,其實卻是有著千絲萬縷關係的電報,光緒心中忍不住一陣冷笑。
編練新軍?朝廷裏麵的這些人當真是想到一出是一出啊!當初為了編練新建陸軍,兩年的時間裏麵,林啟兆從江南幾乎填進去快一千萬兩銀子,軍餉物資,添置最新式的武器裝備,還有訓練後勤一大攤子的費用,新建陸軍兩個鎮整個就是用銀子堆出來的,以此時朝廷的財力,想要如法炮製,編練出一支新式的軍隊,簡直是大白天說夢話。
就算是朝廷拿的出銀子出來,他榮祿上哪裏去找那麼多受過近代軍事訓練的軍官出來?北洋凋落,陸軍學校的學員估摸著榮祿也是不敢用。再有就是時間,等榮祿把新軍擺弄出來,黃花菜早都涼了………
“陳卓,看來太後對你是青睞有加啊,才不到4年的時間,由布衣而至兵部尚書,這大清開國以來,可就你一人有如此榮耀啊。”光緒隨手將電報扔到桌上,帶著些淺笑打量著坐在自己對麵陳卓。
此刻,陳卓的眉頭緊鎖成一個川字,在戰場指揮千軍萬馬如卷席的他,卻對著那頁薄薄的電報抄件有些一籌莫展的樣子。聽到皇上問自己話,腮幫子抽動了幾下,半天才擠出一句話,“兵部尚書微臣幹不了。”
他雖然對朝局的了解不如吳紹基,但是卻並非沒有心機之人,像這種明升暗降巧奪兵權的事情,曆史上可見得多了,更何況這份聖諭出自於太後,而自己是皇上身邊的人,裏麵的溝溝坎坎比起帶兵打仗可要難多了。
光緒卻是不動聲色的一笑,“既然是太後的恩典,以你的功勞又有什麼當得了當不了的呢?位列朝廷中樞,不正可以一展你胸中抱負?”
慈禧的那一點點算計,光緒心裏清楚的很,不外乎拿朝廷的官職施恩罷了,連帶著把自己的兵權給奪了。隻是權力名位這個東西,向來都是最容易晃花眼睛的,下麵的這些人在這個時候究竟是什麼樣的心思,他卻是很想看看。
陳卓有些困惑的抬起頭,似乎不明白皇上為何如此問自己,猶疑了片刻說道,“皇上不是給微臣說過嗎,有皇上才會有微臣,微臣心中計較,太後此舉恐怕不是對著微臣,而是對著皇上來的啊……”
“衝著朕,自然也就是衝著你,這其中的道理是一樣的。你能看出這裏麵的玄奧,於朝局政爭也算是進了一大步,不像當初什麼都不懂就想往朝廷這趟水裏跳了……”光緒目光一閃,神情頓時深沉了下來。
“時局艱險萬難,國家又是積弊叢生,甲午這個生死攸關的關口,總還是有些人把心思放在別的地方,千方百計的琢磨算計,可他們忘記了一點,天下是算計出來的嗎?……朕給你說這些話,是不想讓你為這些事情分心,遼南一戰事關全局,疏忽不得,此刻天下都以為田莊台我們勝了,日軍已經是丟盔卸甲,遼南一戰不過手到擒來而已。笑話,真要是如此輕鬆,甲午這一戰何至於糜爛到如此局麵?尤其是你這個統兵大將,切忌不能有輕敵鬆懈的念頭,不要忘記了,這一仗,我們的損失幾乎是日本人的兩倍,是用性命拚出來的勝利……”
“微臣這兩天憂慮的正是遼南的戰事,”陳卓神情嚴峻的點了點頭,“田莊台一戰,我軍各部傷亡太大了,像聶士成部、程允和部、宋慶所部等,基本上都已經打殘了,即便是新建陸軍兩個鎮的兵力,拋開刑天帶走的3000餘人,現在剩下來的也已經不到一萬人了。麵對遼南困獸猶鬥的日軍,這一仗確實如皇上所言,不能有絲毫的大意和疏忽。”
“各部的整編情況進展如何啊?”光緒站起身來,緩緩的在屋子裏踱著步,心中卻還有著一層隱憂沒有說出來。
按照曆史發展的軌跡,日軍征清第三軍將會向山東半島發動攻勢,然而日本人骨子裏卻是一個非常瘋狂的民族,誰知道急於複仇的日本人會不會忽然發了瘋,沒有將征清第三軍放到山東半島,而是一股腦的投到了遼南,以此刻田莊台的兵力,自己就算再剪掉一根辮子,恐怕也是回天無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