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衢雲兄托我轉交給你的密信,他聽說清廷現在正在推行所謂的新政,心中甚是焦急,正在多方遊說英、日、德在港人士,謀求支援,我們絕不能給清廷以苟延殘喘的機會。”
鄭士良接過密信,小心的放到懷中,挽著陸少華的手臂慷慨一笑說道,“驅逐韃虜,恢複中國,創立合眾政府,乃我等同誌夙願,清廷早已經是腐朽不堪,何足懼哉!”
漆黑的夜色中,陸少華和鄭士良相視一笑,握緊了雙手,目光閃動處,那種雖千萬人吾獨往矣的氣度躍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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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秋初,西山紅葉點點,妙峰山的香火嫋嫋,正是風景絕好的去處。
一處幽靜的山邊,光緒依舊是那身軍服,手裏握著馬鞭站在一塊岩石邊,有些心不在焉的眺望著遠處山巒起伏的秀美景色。他此時心中可是半分沒有那種登高遠望指點江山的意氣風發,除了靠著樹幹發呆外,便是偶爾回身看看那個興奮的滿山坡瘋跑的少女,心情有些怔忡。
這些天來,光緒但凡抽出點空閑出來,便帶著顧思渝在京城內的大小名勝處遊玩,幾乎把京城內外逛了個遍。這可真把顧思渝給樂壞了,想想她也怪可憐的,一個人十三四歲便被父親送到美國去讀書,連北方都沒有到過,更加不要說是京城了。這些天滿京城的遊玩,眼睛裏看見什麼都是新鮮的不得了,又剛好是京城內外景色最好的季節,顧思渝玩的是興致勃勃,簡直是不肯停歇下來的架勢了。相比之下,光緒的心情雖然也不錯,卻時不時有些說不出來的滋味。
前些日子,他剛剛一口氣把皇後、珍妃、瑾妃她們的名位都給廢掉了,這一轉身就帶著一個少女滿京城裏亂逛,以京城內的消息靈通,此時此刻,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自己,不可能一點消息都不走漏,然而這一次卻真的是古怪到了極點,如許時日過去,京城內外居然一片風平浪靜。
說起來也怪,朝廷裏部分禦史言官們除了在廢後妃的問題上,還繼續固執的上著折子外,對這件事情幾乎就像是沒有看見一般,更加透著蹊蹺的是,像徐桐這些人,平常時間隔天便是一份折子,連老天爺打雷下雨都要縱論一番的人,這次居然一點動靜都沒有。想想甲午那會兒,徐桐還跑到頤和園外哭鬧一番,這次怎麼會安穩如常呢?要是相信徐桐這位理學名家修身養性的功夫到家了,那才真的是見鬼了。
或許正是因為眼前的一切太不合乎常理了,光緒即便是陪著顧思渝在一起,也是有些鬱悶,還真就高興不起來。
這次光緒擺出全副身段,又是一股腦的把後妃都廢掉,又是不顧朝臣物議,帶著顧思渝遊山玩水,寧肯被天下人視為操切、莽撞甚至是荒唐,說穿了就是準備讓朝野上下的人跳出來咬自己幾口。
不讓這些人咬幾口不得行啊!大家夥都撲騰在這些細枝末節的問題上麵,推行新政的若幹舉措,才可以不顯山不露水的暗度陳倉。先讓這些人咬舒服了,光緒再以此為由,在朝廷中央剪除掉幾個為首的守舊大臣,地方督撫中再撤換一兩個,大局不亂,警惕敲打的意思也出來了,還不至於把矛盾都集中到新政上麵去。即便這些人要鬧騰,還能如何,說破天去不過是皇帝睡覺的問題,睡哪張床上不是睡呢?
其實光緒這樣做也是無奈之舉,這個時代的愚昧和腐朽是已經到了骨子裏了,所謂振興國勢,遠遠不是想象當中那麼簡單,不是擺弄出一支軍隊就完事大吉。要做的事情太多太複雜,牽動方方麵麵的利益糾葛,從中央到地方,上下官員都是抱成一個個利益團體不肯放手,從根子上說,要變革首先就是變朝廷的製度。
光緒記得最清楚的就是,曆史上清末變法改革,袁世凱有慈禧寵信,有北洋六鎮的軍隊保著,朝堂內還和奕劻同聲一氣,結果最後還是倒在了推行新官製上麵,搞得來灰頭土臉,朝野上下一片殺袁之聲。
以此時光緒自己在朝廷當中的實力架構,除了手中的一部分兵權外,也不見得有多麼穩固,推行新政的難度可想而知。一個步子邁錯,倒還不是收的回來收不回來的問題,自己握著刀把子,皇帝的地位倒是沒有人敢觸碰,可是事情推行不下去,又該怎麼辦?大家夥都伸著頭瞧著等著日本再打上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