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住甲午之恥隻是一方麵,更加重要的是要明白,北洋艦隊為什麼會敗於日本人之手,我們到底敗在何處?軍艦再好,終歸是要靠人去駕駛作戰的!………”
光緒目光如電的掃向劉步蟾,眉宇間的凝重越發深沉。
對身邊這位當初北洋艦隊右翼總兵,如今施行軍製改革後,以致遠艦艦長暫時代理北洋艦隊司令的劉步蟾,光緒心中其實頗為不然。
拋開個人能力不談,當初就是這個劉步蟾,在北洋海軍中結黨傾軋排斥異己,不僅利用升旗事件趕走了頗有能力的北洋海軍總查英國軍官琅威理,更是一手架空了北洋艦隊提督丁汝昌,使其孤寄群閩人之上,遂為閩黨所製,北洋艦隊也徹底被以劉步蟾為首的福建籍軍官小團體所控製,後來北洋艦隊軍紀腐敗暮氣深重的很大原因即在於此。
這也是光緒在甲午後斷然決定讓刑天留學英國的主要原因,打破閩人對於北洋艦隊的控製是一方麵,以劉步蟾如此胸襟氣魄,實在不足以指揮重建後的北洋艦隊,隻是此時中國確實太缺少海軍人才了,放眼天下並無人可以擔當大任,所以才堪堪委任了劉步蟾暫時代理北洋艦隊司令一職,今日光緒如此,也是為敲打一番劉步蟾………
讓這個家夥自己去想,以北洋艦隊慘敗之痛,倘若還想不明白的話,將來的北洋艦隊也斷不會有他的位置。
光緒沒有理會身邊劉步蟾有些難堪的表情,轉身走向一直站在一旁沉默不語的琅威理,含笑說道。
“琅威理顧問,朕可以登艦檢閱北洋艦隊了嗎?”
琅威理微微一怔,神情中竟是有些不敢相信,大清皇帝陛下對待自己的態度竟會如此平易溫和。
當初在北洋艦隊受劉步蟾等人排擠憤然回國後,琅威理因負氣而對此事大加宣揚,直接導致了英國海軍方麵拒絕再為北洋派遣顧問,同時也不再接收中國籍的海軍留學生。沒有想到甲午過後,大清重建北洋艦隊的第一步,便是由英國駐華公使歐格訥出麵,邀請琅威理擔任北洋艦隊顧問一職。
這自然是光緒與歐格訥簽訂開放通商口岸條約的一些附屬條件,其中包括向大清派遣英國海軍軍官擔任教習,接受大清海軍留學生,準予大清派遣海軍官兵在英國海軍軍艦上實習等。琅威理當然不會了解這些詳情,但是受不住歐格納多方請人遊說,尤其是大清皇上給予自己在重建北洋艦隊中的地位,隻要不遇戰事,不涉及官兵升遷罷免,北洋艦隊事務以琅威理一言決之。
這樣一個前所未有的條件,對於心高氣傲的琅威理而言,無疑是自尊心極大的滿足,所以幾經猶豫後,他終於還是回到了北洋艦隊。
此刻麵對含笑望著自己的光緒,琅威理稍稍猶豫後,便是一個標準的英國海軍軍官的軍禮,“請皇帝陛下登艦檢閱北洋艦隊!”
波濤萬頃的海麵上,以致遠和經遠為首,定遠鎮遠等二十餘艘各式軍艦呈鷹翼展開整齊的海軍編隊,艦首的衝角犁開波濤,飛濺起十多丈高的雪白浪花,繪有飛龍的海軍黃龍旗和五顏六色的萬國旗迎風飄揚,伴隨著致遠艦上此次閱兵總指揮琅威理的每一聲命令,艦隊開始了編隊演練………
此情此景,讓跟隨光緒檢閱北洋艦隊的眾人都是情不自禁的感奮莫名,能夠在甲午海戰慘敗的兩年後,重新看到北洋艦隊馳騁於黃海海麵上,又怎能不讓人激動難抑?就連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李鴻章,此刻也是死死的抓住拐杖,嘴唇忍不住的顫抖。而站在眾人後麵的那些各國公使們,卻是一陣低低的竊竊私語。鑒於北洋艦隊在黃海中的慘敗,此時各國公使們眼中更多的還是懷疑的神情。
“僅憑新增的這兩艘軍艦,我北洋艦隊想要重新獲得製海權,恐怕並不現實,到了年底,我大清向法國訂購的三艘巡洋艦也將正式加入北洋艦隊,屆時其實力或可與日本一戰,隻是恐怕日本不會坐視我北洋艦隊重建,未來的海戰勝負尚難斷言…………”
陳卓沒有和眾人那般翹首觀望,而是冷著臉站在光緒身後輕輕說道,眉宇間藏著隱隱的憂慮。
沒有海軍,大清不僅無法保住朝鮮,也永遠隻有被動挨打的份,身為總參參謀長的他,對於未來對日之戰已經謀劃許久,然而海軍羸弱始終是他最大的心結。
“朕知道,朕也沒有指望日本人會坐以待斃………”光緒沉默的點了點頭,目光深沉的望著海麵上行進的艦隊,對於北洋艦隊的期望越深,擔憂也就越重。
“關於後期購買兵艦的事情,朕會和英國公使歐格納談的,國家財力稍有充裕,朕的每一分錢都要花在這上麵,有海無防,我大清再強大,也不過虛有其表………你們總參也要多花些功夫,尤其是海軍人員培養方麵,向外派遣人員是一方麵,自身的培養和訓練更是不可放鬆,這件事情你要親自抓,別人朕不放心,也鎮不住局麵………”
兩人低聲說話的時候,海麵上的演習已經進入到實彈演練的階段,伴隨著一陣劇烈的轟鳴,遠處波濤翻滾中的靶船被擊得粉碎。光緒身處的致遠艦上頓時傳來一陣鼓掌喝彩的聲音。
光緒凝目向硝煙散去的海麵上望了一眼,忽然轉身向琅威理和劉步蟾問道。
“朕聽說,以前北洋艦隊實彈演練的時候,多是事先早已測算好了距離標尺,更有以人力點燃靶船虛與應付之事………”
光緒話還未說完,琅威理的臉已經漲的通紅,似乎是受了莫大的侮辱一般,瞪著雙眼大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