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失職,請皇上治罪!”陳卓筆直的站立著,臉上的神情和平常一樣肅然,隻是頭上沒有擦去的汗水和微微有些蒼白的臉色,顯出一絲難以言喻的情緒。
“現在不是說治罪的時候…………”光緒深深的看了陳卓一眼,低著頭來回走了幾步,忽然像是下了莫大的決心般,“看來不能把齊廣洋的第一師再放在京城了,朕不想看到朕最能打仗的一支軍隊,最後在京城的繁華煙雲中變成繡花枕頭一樣的擺設………陳卓,你們總參提出的遼東遼南軍演的事情朕不是已經準了嗎?即刻傳朕的旨意,調陸軍第一師前往遼東參加此次軍演,十日後即行開拔,軍演完畢駐防山海關至錦州一線。此次軍演就由你去遼東主持,有你親自去看看各部的實戰能力,朕也放心…………”
陳卓的喉頭艱難的蠕動了一下,卻是什麼話也沒有說,隻是臉色比剛剛顯得更加蒼白。
東暖閣內的眾人此刻心中都是一震,剛剛皇上走進東暖閣時候,臉色隱隱的怒氣大家夥都是看到了的,最近朝局不穩又鬧出拳民暴亂這樣的事端出來,皇上心裏不痛快是可想而知的,隻是誰也沒有料到,這片刻功夫中,皇上的火氣卻忽然撒向了京郊的陸軍第一師。
然而心頭的震動還沒有消散,更大的驚愕和疑問隨之浮起在每個人的心中,倘若將陸軍第一師調走,京城的防務又該如何?………
“皇上,調陸軍第一師參加遼東軍演,微臣等並無異議,隻是京城的防務卻是半刻不能鬆懈…………”
沉默片刻後,李鴻章終於還是忍不住站了出來,有些猶豫不決的說出了心頭的困惑。他是軍諮府大臣,職責所係,這樣的話是不能不說的。
光緒揉了揉眉心,顯見的這個問題也讓他有些為難。
“陳卓,直隸山東境內除了駐防大沽口和威海的各部,不參加此次軍演的軍隊還有哪些?”想了一會兒,光緒抬頭問道。
“隻有剛剛調往津門駐防的董福祥第十師,因該部是由原董福祥部和山東防營整編而成,訓練不足,裝備也不強,所以按照總參編製的軍演計劃,沒有列入此次遼東的軍演。”陳卓一動不動的說道。
董福祥所部的具體情形,在座的這幾個位列中樞的大臣心裏都有數。董福祥所部並非皇上嫡係,訓練不足裝備不強也在情理之中,甚至往深裏想想,恐怕這多少也是皇上願意看到的情況,誰會去刻意培植一支並不屬於嫡係的部隊呢?
然而沒等眾人想得太多,光緒已經猝然做出了決斷。
“既然法國和德國的軍艦已經從大沽口外撤走,在津門擺著那麼多軍隊也沒有必要了,就讓董福祥的第十師進駐京師擔任京城防務之職,就這麼定了。至於京城內治安這一攤子事情,齊廣洋調走後,奕劻,你就暫時兼管步兵統領衙門的事務吧………”
眾人再次心中一驚,有些眼花繚亂的感覺。站在人群前頭的奕劻,此刻聞聽皇上的這道旨意,心中更是一陣莫名的慌張。他萬萬沒想到皇上居然會讓自己接管步兵統領衙門,事關京城安危的擔子,又在眼前這份朝局動蕩的時刻,稍有差池就不是當不當朝廷門麵的問題了,當即鼓足勇氣推說道。
“回稟皇上,微臣向來都不懂軍務,這步兵統領衙門的事務,事關京城安危,微臣恐怕管不好…………”
“才幹都是曆練出來的,經驗也是積累出來的,不懂就學嘛!”光緒輕聲一笑,卻是不容置疑的擺了擺手,“奕劻,你是軍機領班大臣,由你兼管步兵統領衙門有何不妥?況且隻是管管京城內的治安,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你也別指望著偷懶,你那點子心思當朕不知道?朕看你前些日子得的恐怕也是心病吧!事情總是要人去做的,先幹著吧………”
光緒的聲調並不高,但是奕劻卻嚇得心中一抖,那點子心思計較被皇上點穿,此時雖然一萬個不願意,卻是低著頭什麼也不敢說。
“軍隊是這個樣子,朕看這京城裏麵的官員也鬧得可以,居然在朕離京後,公然就在隆宗門外大吵大鬧,朝廷的製度何在?朝廷的威嚴何在?這是朝廷官員還是地痞罵街,當朕的紫禁城是菜市場嗎?…………”
剛剛才處置了陸軍第一師,光緒又將怒氣轉向了滿朝官員,在座的這些朝廷重臣並不感到十分驚訝,這些日子裏朝廷中的這些官員確實鬧騰的有些不像話,以皇上的性情不可能沒有一個態度的,隻是皇上回京這麼些日子一直都沒有什麼動作,今日忽然就將這把火燒了起來,而且居然是先從自己的嫡係陸軍第一師開始,這把火燒得當真有些讓人看不明白。
“看來是該有人去管管了………”光緒冷冷的掃了眾人一眼,忽然將目光停留在了翁同龢的身上,“翁師傅,朕離京這些日子你在京城主持大局,其中的辛苦朕心裏明白。朕的意思,打算讓文廷式出任都察院左都禦史,你以為如何啊?”
翁同龢的辛苦和讓文廷式出任都察院左都禦史,怎麼看怎麼都是風馬牛不相及的事情,但是此刻聽在翁同龢心中,卻是有了一份別樣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