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靜安藥鋪
時過晌午,靜安藥鋪裏麵空落落的,除了2個夥計就看不到什麼客人。這也難怪,靜安藥鋪既不當街門臉又小,生意自然不會好到哪裏去,開張以來除了稍許的熟客,一直都是冷冷清清。
陸少華穿著一件舊的長衫,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教書匠,從靜安藥鋪外麵匆忙走了進來。
“夥計,撿一副藥…………”陸少華從懷裏掏出一張藥單子,遞給櫃台裏麵的夥計,另一隻手不易察覺的比劃了一個手勢。
櫃台裏的夥計輕輕點了點頭,接過藥單子假意看了看說道,“先生,這方子裏麵有好幾味藥本店都沒有,要不勞駕你移步後堂,本店專門請了坐店的郎中,我讓那位老先生給你重新開個方子。”
陸少華點了點頭,夥計便彎腰從櫃台裏麵出來,引著陸少華穿過店鋪後麵的走廊,來到一處房間外輕輕推開了房門。
房間裏麵的人嘩的一聲全都站了起來,神色緊張的看著門口。陸少華趕忙擺了擺手,示意眾人不必驚慌,又對身後的藥鋪夥計輕聲叮囑了幾句,轉身關上了房門。
“子實,你可算是回來了,剛剛從京城裏麵傳來確實消息,你猜得沒錯,滿清皇帝的確是到了上海,就住在高昌廟江南製造局那邊。這一次可是我們最好的機會了,絕不能讓滿清皇帝離開上海!……”房間當中,為首的中年人上前握緊陸少華的雙手,低聲說道。
他正是這家靜安藥鋪的掌櫃趙紹升,表麵上是開藥鋪,其實卻是負責革命黨在上海的一處聯絡點。
近幾年雖然朝廷加大了對於革命黨的盤查搜捕力度,革命黨在廣東等地醞釀的幾次起事,都因為朝廷的嚴厲打擊還未發動便宣告失敗,但是另一方麵由於朝廷大力推行新政,鼓勵工商事業發展,宣傳普及新學,反而在某種程度上促進了革命黨人共和主義的傳播,在長江以南已經隱隱有了遙相呼應的趨勢。上海這個華夷雜居的十裏洋場,接受新鮮事物較快,又有洋人的租界便於躲避朝廷的追捕,自然便成為了革命黨發展的重要據點。
聽到趙紹升的話,陸少華卻隻是默然坐下,一副淡淡的樣子,並不像房間裏的眾人那般激動雀躍。
看到陸少華沒有什麼表情,趙紹升顯得有些著急了,靠近陸少華急切的說道。
“子實是不是懷疑這個消息的真實性?這可是滿清皇帝身邊的人傳遞出來的消息,據我們的人講,此人是朝廷重臣,這幾年不僅捐錢給我們,暗地裏還給了我們不少幫助,這個消息應該不會有錯!”
“允初誤會了,我得到的消息也是如此,滿清皇帝正是住在高昌廟江南製造局裏麵,我擔憂的是另外的事情,據我所知,高昌廟一帶戒備森嚴,尋常人根本無法靠近,我們的人要想在那裏動手恐怕沒有任何的機會!”陸少華臉色冷峻,語氣也顯得沉重無比。
剛剛還在房間裏麵熱烈議論的幾個人,聽了陸少華的話頓時都沉默下來。自從得到光緒可能在上海的消息後,他們便立刻四下聯絡彙聚在一起,謀劃行刺光緒的方案,隻是雖然每個人都熱情高漲,但是對於行刺的具體計劃,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商量出一個結果。
“實在不行,我就去弄一輛馬車,在上麵裝滿炸藥,等到滿清皇帝出來,就衝上去和他同歸於盡!”沉默片刻,有人一拳擊在桌上,重重的說道。
“這個法子根本不可行,你怎麼知道滿清皇帝什麼時候會出來,高昌廟那邊那麼多軍隊在那裏,能容你輕易靠近?”當即,便有人沉聲反駁。
“依我看倒不如下毒!我認識江南製造局總務處的一個采辦,我可以假裝成廚師混進去,尋找機會在滿清皇帝的飯食裏麵下毒………”
這個法子更像是天方夜譚,要是能輕而易舉的混到滿清皇帝身邊下毒,還用得著這麼大費周章?眾人一時連反駁的聲音都懶得有,說話的人見沒有人搭腔,也有些訕訕的樣子,摸著頭皮不再說話。
看到眾人都有些退縮的樣子,趙紹升環顧了眾人一眼,又轉向陸少華說道,“子實,如果實在沒有什麼好的辦法,幹脆我們召集在江南的同誌,就在上海起事,和滿清皇帝拚他個你死我活,一旦成功除掉滿清皇帝,滿清朝廷勢必土崩瓦解,倘若失敗,我等亦能以血名誌,喚醒更多民眾推翻滿清建立共和!”
“絕對不行!”陸少華斬釘截鐵的拒絕道,“現在根本不是起事的最好時機,在上海周邊滿清朝廷不僅駐紮有軍隊,高昌廟附近也有滿清朝廷的江防艦,一有風吹草動,滿清皇帝輕輕鬆鬆的就可以從水路離開,我們的同誌豈不是白白送死!我們在江南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日的局麵和根基,不能夠這樣輕擲!”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子實,刺殺滿清皇帝可是你提出來的,莫非事到臨頭你反而退縮了?”趙紹升聽得有些氣餒,一屁股坐在板凳上忿忿說道,語氣不覺也重了些。
陸少華淡淡一笑,蒼白的臉上隻有苦澀的味道。事情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他還能有什麼可以退縮的?他所以有些遲疑不決,並不是貪生怕死,隻是因為這件事情背後已經牽連到一個人——顧思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