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練武廳中,溫方達命人點起數十支巨燭,說道:“蠟燭點到盡處,你總養足精神了吧?”楊天點點頭,在中間一張椅上坐下。溫氏五老各自拿起椅子,排成一個圓圈,將他和袁承誌圍在中間,五人閉目靜坐。在五人之外,溫南揚、溫正等石梁派中十六名好手,又分坐十六張矮凳,圍成一個大圈。袁承誌見這十六人按著八卦方位而坐,乃是作為五行陣的輔佐,心想:“五行陣外又有八卦陣,要破此陣,更是難上加難,不知大哥能不能行。”當下去看楊天,隻見他笑嘻嘻的坐在那兒,絲毫沒有緊張的樣子,心裏直犯嘀咕,不知楊天到底想幹什麼。
過了一會兒,一名丫鬟捧了一碗茶走到楊天跟前,說道:“相公請用碗糖茶!”楊天笑嘻嘻的接過,忽的一把將茶往外一扔,正好打中溫正。那茶是熱的,隻把溫正燙了個焦頭爛額。
楊天說:“你們這五個狗雜種想騙我喝毒茶可沒那麼容易。”五老見詭計被識破,都是大怒,心想一會兒一定要宰了這小子,至於寶藏可以著落在袁承誌身上。
隻聽楊天說:“我也不想跟你們浪費時間了,把金子拿出來,一會兒要是你們輸了,我就把金子和你們五個的狗命一塊兒拿走。”五老一聽,氣得臉色通紅,不過也並不懼他,心想以金蛇郎君如此高手,尚且為溫氏五行陣所擒,現下經過十多年潛心鑽研,又創了一個八卦陣來作輔佐,你如何能夠破去?這陣勢他們平素練得純熟異常,對付三四十名好手尚且綽綽有餘,實是石梁派鎮派之寶,向來不肯輕用,以免被人窺見了虛實。這次實因楊天和袁承誌武功太強,五兄弟個個身懷絕藝,卻均被他們三招兩式之間就打得一敗塗地。五人一商議,隻得拿出這門看家本領來,也顧不得被他說以眾欺寡了。溫方達吩咐家丁換上蠟燭,對青青道:“把金子拿出來。”
青青早在後悔,心想早知如此,把黃金都還給他們也就算了,這時想再私下給他們,也已來不及了,隻得把一大包金條都捧到練武廳中,放在桌上。
溫方達左手在桌上橫掃過去,金包打開,啪啪啪一聲響,數十塊金條散滿了一地,燦然生光,冷笑道:“溫家雖窮,這幾千兩金子還沒瞧在眼裏,我們五個反正也活了這麼多年了,命也不怎麼值錢。姓楊的姓袁的,你們有本事破了我們這五行陣,盡管取去!”五老一聲呼喝,各執兵刃,已將楊天和袁承誌圍住。
忽然,溫方施大叫道:“屋上有人!”大聲喝道:“甚麼人?都給我滾下來!”隻聽得屋頂上有人哈哈大笑,叫道:“溫家五位老爺子,姓榮的登門請罪來啦!”呼喝聲中,屋上躍下二十多個人來。當先一人正是遊龍幫幫主榮彩。
溫方達道:“老榮,你三更半夜光臨舍下,有甚麼指教?啊,方岩的呂七先生也來了。”說著向榮彩身後一個老頭子拱了拱手。那老者拱手還禮,說道:“老兄弟們都清健,這可有幾年不見了哪!”
榮彩笑道:“五位老爺子好福氣,生得一位武功既高、計謀又強的孫小姐,不但把我們的沙老大和十多個兄弟傷了,連我小老兒也吃了她虧。”溫氏兄弟不知青青和他們這層過節,平時石梁派與遊龍幫頗有來往,這時強敵當前,不願再旁生枝節。溫方達道:“老榮,我家小孩兒有甚麼對不起你的,我們決不護短,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好不好呀?”
榮彩一愣,心想:“這個素來橫蠻狂傲的老頭今日竟這麼好說話?難道他當真怕了呂七先生?”一瞥之間見到了袁承誌,更是不解:“他們有這麼個硬手在此,呂七先生也未必能夠勝他。我還是見好就收吧!”便道:“遊龍幫跟貴派素來沒過節,衝著各位老爺子的金麵,沙老大已死不能複生,總怨他學藝不精。不過這批金子……”眼光向著地下一塊塊的金條一掃,說道:“我們遊龍幫跟了幾百裏路程,費了不少心血,又有人為此送命,大家在江湖上混飯吃……”溫方達聽他說到這裏,便住口不往下說了,知他意在錢財而非為了報仇,便道:“黃金都在這裏,你要嘛,都拿去那也不妨。”榮彩聽他說得慷慨大方,隻道是反語譏刺,但瞧他臉色,卻似並無惡意,道:“溫老爺子如肯賜給半數,作為敝幫幾名死傷兄弟的撫恤,兄弟感激不盡。”溫方山道:“你拿吧。”榮彩雙手一拱,說道:“那麼多謝了!”手一擺,他身後幾名大漢俯身去拾金條。
忽然,隻見人影一晃,一人以以閃電般的速度奔了過來將那幾人點到。
那人正是楊天,隻聽他笑道:“這批金子是給闖王的,姓榮的,你可不許動。”榮彩並未看過楊天出手,並不知道他武功的強弱,可看到他剛才一下便點到自己幾位手下,實不敢小視,不過心想自己有呂七先生這樣一個硬幫手,也不懼他,而且闖王的名頭在北方固然威聲遠震,但在江南,江湖人物卻不大理會。於是他轉過頭,對呂七先生笑道:“他拿闖王的名頭來嚇咱們。”呂七先生手中拿著一根粗大異常的旱煙筒,吸了一口,噴一口煙,慢條斯理,側目向楊天和袁承誌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