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於野
濱海島,其實還有一個名字,而且比原來的名字還要響亮:“龍吟島”。因為島中住著一條“龍”而得名,這條“龍”並不是一條真正的龍,而是一個人,此人正是島主龍淵。他性如炎日,命比真龍,天底下絕沒有一個人能比他的財富更多,也絕沒有一個人能比他更加隨心所欲;他想得到的東西從未有一樣是得不到的,他想辦成的事情也未有一件是辦不成的。即使是當今天子,恐怕也隻有望而興歎的份了。
一個人若是武功太好,必定會引起高手的注意;那若是財富多的驚人,就更會引起別人的注意。所以,前來殺他的人自然也不會少,他們當中有些人是為了取代他;有些人是為了報複他;還有像我一樣,被人利用的殺人工具;更有甚者,隻不過是為了博一個揚名立萬的機會。他們無一例外的都是有來無回,死無葬身之地。
龍淵生平所經大風大浪無數,但卻始終屹立潮頭,獨領風騷。在武林中人的眼裏,他簡直就是一個神話,一個永遠不倒的英雄神話。要造就這樣一個神話,除了龍淵本人的雄才大略、蓋世武功之外,自然也少不得他人為之付出汗水、智慧、鮮血、乃至於生命的代價。
一將功成萬骨枯,因龍淵而死的人數不勝數,為他賣命的人卻仍是前仆後繼,其中論聲名之盛、武功之強,莫過於“四大高手”。
鐵手:桀驁不馴、勇猛過人,尤其重情重義,對龍淵更是耿耿忠心,是他唯一的入室弟子。身經大小數十戰,鮮有敗績,是個催不垮、打不爛的“百煉金剛”。
冷血:出身名門,是個沒落的武林世家公子,性格冷傲孤僻、不近人情,除了他的救命恩人龍淵之外,眼睛裏再也容不下旁人。此人有潔癖,極其嗜靜,從來都是白衣勝雪,人不離劍。據說他的劍法已可與華山掌門相提並論,甚至猶有過之。
無情:苗疆第一高手,生性偏激、喜怒無常,使毒的功夫已到了登峰造極的境界,殺人於無形無影,無跡可尋。
追命:為人深沉陰鷙,且狡詐多疑、睚眥必報。少年時便已成名,橫行江湖三十餘載,殺人無數,後來終因樹敵太多,無處容身,遂投於龍淵門下。
這四個人的底細,還有他們各自畫像,分別寫在四張紙上,當薛怪人把這些交給我時,已是午後。陽光盡情的揮灑在濱海島的每一個角落,使這座島城平添幾分輝煌。
死氣沉沉的棺材鋪裏,靜得好比一座墳墓,彌散著一股令人窒息的無形壓力。從窄小的窗戶裏透進來的陽光,照著薛怪人那張慘白如同死人的臉,和周圍雜亂擺放著的漆黑棺木,形成強烈的對比。白與黑,兩種與死亡息息相關的顏色,象征著生命的最後消逝。
“他們的名號頗似昔年的‘四大名捕’?”我問。“那隻是代號而已,沒人記得他們原來的名字。”薛怪人答道。
“主上怎麼吩咐?”我又問。
薛怪人的臉上毫無表情,他沙啞的道:“明日我會安排你以一個雜役的身份,混入龍淵的島主府,到時你自可伺機行事……你一定要小心防備這四個人,他們會是你刺殺龍淵的最大障礙。”
我一時無言以對,這四個人當中,隨便拎出一個,我都沒有必勝的把握,更何況我真正的目標,還是站在他們身後,武功深不可測的龍淵。我要殺他,唯一的機會就是找到他致命的弱點,但是能致他死命的弱點又是什麼呢?
我的腦海裏突有邪念一閃,道:“聽說龍淵有一個兒子,叫公子於野?”
“不錯,說來可笑,龍淵一世英雄,生個兒子卻偏偏是個不折不扣的廢物。”薛怪人原本僵木的麵龐,像是忽然活了過來,嫉妒使他嘲諷的笑容也變得惡毒。
我並沒有在意他如此迅速的轉變,因為我清楚的知道,嫉妒就像是仇恨一樣,它們的力量都是無法預測的。
“此話怎講?”我淡淡的問。
“這要說來話可就長了,總之公子於野此人終日沉迷酒色、眠花宿柳,而且狂嫖爛賭、狐狗一群,就連龍淵也無計可施,隻能聽之任之……”薛怪人說得正是興起,忽然又閉上了口,他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我,道:“你問我這些,該不會是想先拿公子於野開刀,亂了他們的陣腳吧?”
我沒有說話,有的時候不說話就表示默認。薛怪人差點沒跳起來,他低吼著:“你這樣做隻能打草驚蛇,適得其反,龍淵決不是一個能被感情輕易打倒的人!”他的眼中露出恐懼之色,中了魔一般道:“他隻會瘋狂的報複,誰也無法阻止。”
“這就用不著你來操心了,要殺人的是我,自然就得用我的法子。”我知道他決不是危言聳聽,但是我卻拒絕去想。因為想得太多,難免有所顧忌,有了顧忌就會手軟,一個刺客一旦手軟,很有可能就意味著他的生命即將被終結。
薛怪人冷然道:“你別忘了,墓主的命令是讓你聽我……”
“主上那裏,日後我自有交待。”我打斷了他,道:“而你現在要做的事,就是替我準備一口上好的棺材,我會隨時來取……記住,人躺在裏頭一定要盡可能的舒服。”我沒有再給薛怪人反駁的機會,話一說完,便揚長而去。
五陷空島屠殺
七月十三,月已將圓。
這已經是我來到濱海島的第十四天了,我站在客棧的窗前,密切的注視著對麵賭坊門前的一舉一動。
“鬼穀子賭坊”是島中最大的一家賭場,後台老板很有可能就是龍淵。和世上所有的賭場一樣,這裏是沒有白天黑夜之分的,酒鬼早醉,賭鬼不睡,此刻雖然已是深夜,賭場內卻依舊是燈火通明,隱隱有喧嘩的人聲傳出。賭客們進去時必都是紅光滿麵,趾高氣揚,但是出來時,卻往往灰頭土臉,精神萎糜,前後判若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