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找哪位?”那邊的聲音帶著迷糊,口齒不清。他聽著她的聲音感覺更難受,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你是哪位啊?再不說話我掛了。”
“安瑤。”他開口叫了她,她停頓了幾秒,才笑道,“淩柏,怎麼又打電話給我了?不是說我要睡覺嗎?”
他不答,隻是輕輕說:“我愛你。”
那邊沒有任何聲音傳來,他語氣低而堅定,“安瑤,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愛你。”
就算有照片,就算不雅視頻是真的,那又怎樣?
他堅信自己的心。
安遙過了好久才回答:“謝謝你。”
他掛了電話,掃了眼身旁的那些照片,打給李承澤,簡單直接地告訴老板,“唐凱手上有安瑤大量的私人照片,你有沒有辦法把底片什麼的弄過來?”
李承澤更直接,“必須告訴安瑤,我們必須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可能那些照片是假的,可能是Donna泄漏給唐凱的,我們要確定真假。”
如果真是Donna泄漏出去的,那麼安瑤肯定不能承受這樣的打擊。
淩柏猶豫地問:“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李承澤說:“是,沒有任何辦法,Donna跟唐凱應該有某種關係,而且Donna又是安瑤的前經紀人,所以隻要Donna願意,整死安瑤是件很容易的事,因為Donna手上應該不止這些照片,她手上抓著把握安瑤命脈的信息。”
“命脈?”
“比如安瑤的前公司一定曾逼她去陪客人喝酒吃飯,甚至是開房。不管安瑤有沒有做,隻要Donna鐵了心要捧唐凱而害安瑤,一定可以整死她。別忘了,這世上有種武器殺人不見血,這種武器叫流言。”
是啊,刀劍砍下去,頂多是傷身而死,可是流言,是會讓你心髒破碎、精神崩潰的絕佳武器。
淩柏直接打開房門去找安瑤,他走到安瑤房子前瘋狂按著門鈴。被從睡夢中驚醒的安瑤暈暈乎乎地來開房門,看到淩柏直覺有些反常。
淩柏沒說別的,隻是把手上那遝照片遞給她。
安瑤看著這些照片,睡意一掃而光,裏麵全是她的生活照,甚至還有出浴照。
淩柏說:“是唐凱快遞給我的,我本來想瞞著你,可是我怕唐凱泄露給媒體,所以必須提前通知你。安瑤,我並不在乎你的曾經,不管你曾經怎樣,我都愛你。”
安瑤雙眼瞪得大大的,死死地盯著照片。
這些照片怎麼可能在唐凱手裏?
是Donna出賣了她?
她的眼淚突然就掉了下來,是Donna拿給唐凱的,以此來把她好不容易建立的信任堡壘再次擊垮!曾經母女一場,Donna真想親手置她於死地嗎?
淩柏擔憂地叫了聲:“安瑤。”
安瑤手指發抖地抓緊那些照片,不理淩柏,徑直朝樓梯口奔了過去。
淩柏追上她,問:“你要去哪裏?”
她的手指瘋狂地按著電梯,指尖戳在涼涼的按鍵上,鑽心的疼。
電梯門打開,她顫抖著身體走進去,直衝淩柏搖頭,“你不要跟著我。”她連說話的聲音都在發抖,讓淩柏不敢再跟上去。
安瑤乘坐計程車,來到Donna住的小區。到了那熟悉的房子前,她拚命按著門鈴,可是半個小時過去了,裏麵沒有任何反應。她蹲在Donna家門口,無力地抱住自己,這才想起Donna應該在上班。
身為一個金牌經紀人,Donna總有忙不完的事情。
安瑤枯坐在冰冷的地上,疲乏地合上眼。她固執地守著這個門口,不過是想親耳聽聽Donna怎麼說。
手腕上的表顯示著時間的流逝。
天慢慢暗了下來,等待的時間太過漫長,安瑤終於疲憊地睡著了。
Donna到家時已是淩晨兩點多了,她剛走出電梯掏出鑰匙,就看到房門前隱約有一團黑影。她朝黑影走過去,高跟鞋踏在地上的響聲把聲控燈引亮。
淡淡的光線下,安瑤那張臉清晰地出現在她的眼前。
Donna疾步走過去把安瑤抱在懷裏,輕輕叫了聲:“瑤瑤。”
安瑤眼角有明顯的淚痕,她蜷縮在Donna懷裏,忽然迷迷糊糊地叫了聲:“媽媽。”睜開迷蒙的眼,難過地說,“我很累。”
Donna的心猛地一震,眼淚莫名其妙奪眶而出。
安瑤緊靠著Donna,像是在寒冷的冬天裏找到了唯一的溫暖,又低聲說了一句:“媽媽,我好想你。”她的聲音微微有些嘶啞,那一字一句卻讓Donna眼淚更加洶湧。
Donna拚出所有力氣抱緊懷裏的人,將臉貼著她的臉,輕輕磨蹭,淚流滿麵。
二十幾年前她也有一個孩子,可是離婚的時候,孩子被判給了前夫。當時孩子才一歲半,什麼也不懂,可在她離開的時候,孩子把臉貼在她臉上拚命磨蹭,用盡力氣摟住她號啕大哭,無論旁人怎樣拉扯就是不肯鬆手。
那稚嫩的哭聲就像無數把尖刀,齊齊剜進她的心口。
她原以為世界上最撕心裂肺的事不過是白發人送黑發人,原來還有一種痛叫骨肉分離。那種痛遠比撕心裂肺還要痛上萬倍。
最後是她親手掰開了孩子的雙手,那麼小的一雙手,曾經千百次被她輕輕握在手掌中,極力去保護。可是那一次,她殘忍地掰開,頭也不回地上了汽車。
她坐在汽車上連回頭的勇氣也沒有,汽車靠站後已經天黑了。那個時候手機還沒有普及,她走到小店的公用電話前,撥通了原來的家的電話。
前夫說孩子沒有再哭,甚至還在玩。那麼小的孩子隨便用什麼東西一逗,就能忘記自己的母親。前夫把話筒貼到孩子耳邊,她聽到前夫在逗孩子叫“媽媽”。
過了一會兒,耳邊傳來那稚嫩的聲音,奶聲奶氣卻格外響亮清脆地叫著:“媽媽。”隻是一句媽媽,她的眼淚滾滾而下,喉嚨像被堵住一樣,可是周圍都是來來往往的人,燈光明亮而刺眼,她不敢哭出聲。於是伸出手臂遮住了眼,放肆地流淚。
眼睛哭疼了,手臂舉得麻木了。可是她始終安靜地握住那話筒,舍不得掛掉電話。因為天黑了,孩子睡覺前一直都是她哄的。過了一會兒,她果然在那端聽到了孩子的慘叫聲,他號啕大哭,無助地尋找媽媽。那一聲聲哭喊格外慘烈。
她剛開口哄了句,“寶寶別哭。”自己反倒哭出聲來。她再也不顧周圍的人了,狼狽地哭出聲,一邊哭一邊安撫孩子,“寶寶,你別哭,媽媽在這裏,你千萬不要哭,媽媽就在這裏。”
可是不管用,孩子哭得無比淒厲,那聲聲叫喊讓她心如刀割。
孩子尖叫著:“媽媽——媽媽——”
前夫和婆婆,不管是誰都搞不定孩子。孩子的聲音雖然近在咫尺,可實際已經隔了千山萬水,她永遠不可能再把他抱到懷裏安撫,永遠不可能再聽到他奶聲奶氣地叫她“媽媽”。
最後孩子哭著睡著了,她卻無法控製地握著話筒放聲大哭。
很多人在看她,整條街上的人幾乎都堵在那裏盯著她。她什麼也不管了,一個堅強得連因老公出軌而離婚都沒有掉過一滴淚的人,此刻不顧儀態地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哭得昏天黑地。
她知道那次離別之後就再也不能相聚,可是她沒有辦法帶孩子走。
之後她上了火車,遠走他鄉。
……
記憶破碎,安瑤的臉已經模糊在淚眼中。
她努力擺脫那段回憶,可每當看見安瑤就會想到自己的孩子。Donna匆忙拭去臉上的淚,啞著嗓音叫道:“安瑤。”
安瑤悠悠轉醒,看到Donna微微一怔,掃了眼四周,沒有反應過來,“這是哪兒?”
Donna深吸了口氣,告訴她,“這是我家門口,你不知道怎麼睡著了。你是來找我的嗎?為什麼不打電話給我?怎麼傻傻地睡在地上?”
安瑤心口猛地一疼,手指感到酸疼,有東西硌著手。她這才恍然大悟,照片還攥在手心,她是來找Donna問清事情真相的。
Donna用鑰匙打開門。
安瑤起身走進房子,裏麵的布置絲毫沒有變化,還是很久以前的樣子,客廳中央那大幅藝術照還是高高掛著,照片上的Donna穿著紅色禮服把她摟在懷裏,兩個人臉上的笑容都燦爛如花。
真的像母女一樣親熱。
所以當時才會選擇同款禮服,才會拍這幅藝術照。
她的心髒再次被針狠狠刺痛,疼得說不出任何話,隻是加快腳步朝自己曾經住過的房間走去。這是三室一廳的房子,Donna曾經把中間的房間專門給她準備著。她推開房門,房間裏一切照舊,她的東西全在,原封不動地放著,甚至抬手抹上去,也是一塵不染。
她坐到床邊,疲憊地看向房門口站著的Donna。
Donna對上她的眼,慢慢走進了房間,拖出梳妝台前的椅子坐到她對麵,開口叫了聲:“安瑤。”
安瑤的眼皮狠狠一抖,喉嚨堵得厲害。
Donna溫柔地問:“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怎麼這麼晚來找我?”
“我……”
她此刻卻語塞了,不知道應該怎麼去問。
Donna說:“那天你說不想再見我,我很難過。安瑤,我們之間不應該是這樣的結果。唐凱的事我也盡力過,我甚至還去找過他,要他別再陷害淩柏和你,要他就這樣放手。他也答應我以後不會亂來。”Donna頓了頓,垂下眼眸,不敢看她,“安瑤,我們回到從前好不好?雖然我跟唐凱在合作,但僅止於合作關係。”
隻是這樣嗎?為什麼避重就輕?為什麼滿嘴都是謊言!
安瑤淒冷地笑了笑,生分地說了聲:“謝謝。”
Donna抬眼看她,乏力地問:“安瑤,為什麼要跟我這麼生疏?隻是因為那時候我沒有幫你、沒有相信你嗎?我真的有自己的苦衷!”
“那你告訴我,你有沒有騙過我?”安瑤脫口而出,情緒激動,“我要你告訴我,這幾年來,你到底有沒有騙過我?”
就算是謊言也好,她很想聽Donna說一句沒有。就算是謊言,她也會相信。
可惜的是,眼前這個人連謊言也不肯給她。
Donna看著她,眼神複雜,隻重複那句,“我有自己的苦衷。”
安瑤嘲弄地揚起嘴角,眼裏閃爍著淚光,追問:“那麼……你承認曾經騙過我?你騙我的是什麼?你究竟是什麼事騙了我?”她真的很想弄明白,是怎樣天大的苦衷,讓Donna狠心親手毀了她?
到底Donna跟唐凱是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