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鋪陳滿天,可是星光並不明亮。
稀薄的月光下,他再次瞥了眼車內安穩睡覺的女人,她一臉平靜,嘴角有絲淡淡的微笑。她的笑容讓他覺得無比滿足。
他一根接一根地抽著煙,地上扔滿了煙頭。
不知過了多久,天光慢慢明亮,天邊那顆啟明星耀眼奪目地鑲在微明的天幕上。他扔掉手中的煙,雙手插在褲兜裏,看著已經逐漸清晰起來的大海深吸了口氣。
空氣清新冷冽,讓人覺得非常舒服。
手機突然響起來。他拿起接聽,那頭竟然傳來《星報》社長的聲音,“承澤,身為你的朋友,我不得不提醒你,今早我們收到一份快遞,裏麵是安瑤的大量私人照片,聽說是唐凱手機裏傳出來的。別人的意思讓我們先登報。”
“先別登,給個麵子。”
“當然,這麼多年的朋友,我如果想登就不會通知你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一大早就有人來報社報料,我相信收到照片的不止我們一家,而且聽說網上已經有了,就算你把所有的新聞都壓下去,也沒辦法阻止網絡。”
“謝了。”
他剛掛了《星報》社長的電話,其他報社也紛紛有人打來電話,全都說收到安瑤大量的私人照片。李承澤無奈地關機,看向大海,眉頭皺得死緊。
這件事很棘手,因為網絡傳播的速度真的很恐怖,隻用一天就可以傳遍每個角落。甚至比不雅視頻更麻煩,視頻隻能說明他們上床了,並沒有什麼大不了。可是這一次,是在安瑤否認與唐凱上過床之後,又被他爆出大量的私人照片。
別人會怎麼想她?說謊,人格有問題。
當一個明星失去了所有人的信任,不可能還撐得下去。
唐凱先前兩次自殺都沒有達到其目的,所以這次是破釜沉舟,不成功誓不罷休。到底唐凱跟安瑤有什麼樣的深仇大恨?非要整死她不可?因為Donna嗎?
Donna跟唐凱到底是什麼關係?
他重新開機,直接打給唐凱。電話響了無數聲,可是沒有人接聽。他氣惱地把手機扔回車裏,上了車。副駕駛座上的人還睡得很香甜,他車速開得極慢,直到九點多才回到她暫住的小區。他沒有叫醒她,而是抱著她上了樓,剛出電梯就看到安瑤家門口坐著個人。他走過去,輕輕叫了聲:“淩柏。”
淩柏頭靠著冰冷的牆壁睡著了。
李承澤輕踢了他兩腳,淩柏睜開眼,抬頭看清眼前的人,一躍而起。
淩柏頭發淩亂,黑眼圈很重,“老板,她怎麼了?”
“別說廢話了,先找出鑰匙開門。”
淩柏在安瑤口袋裏摸出鑰匙打開門,李承澤把安瑤放到床上,低聲囑咐淩柏,“不知道昨天安瑤跟Donna是不是吵架了,今天照片已經在網上傳開了,各大報社也接到了匿名人士寄去的照片。所以這兩天你陪著她,哪兒都不準她去,同樣也不準她看電視上網,知不知道?”
淩柏會意地點頭。
李承澤心情沉重地下樓,開車回到公司後,Amy驚慌地告訴他,“安瑤出事了。”他知道今天會有一堆的壞消息,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他在網上瀏覽那些網頁論壇,沉著臉,一言不發。
Amy說:“老板,如果實在沒有辦法,我們就必須拋棄安瑤了。因為那些照片都是真的,可能她的不雅視頻也是真的。”
網上新聞鋪天蓋地,都說安瑤出現了新一批豔照,每個網站都把安瑤的出浴照掛在醒目的位置上。
他癱在椅子上,把脖子上的領帶拽開,一臉疲憊。
Amy若有所思地提醒,“老板,我記得公司以前的張芯愛被淫媒捅出賣身的消息後,你立刻就把她放棄了。這次簽約安瑤不過用了五百萬而已,我們輸得起。”
他本不在乎的,甚至簽安瑤的時候也打定了主意,如果安瑤實在無藥可救,到時他利用完自然會將她一腳踢開,可是現在他辦不到!他腦子裏都是那一幕——天上繁星懸掛,海浪聲像是世上最動聽的音符。她安靜地靠在副駕駛座上,有種奪目的美麗。他情不自禁在她唇邊淺淺一啄,心情竟是前所未有地快樂。
Amy說:“如果你不放手,到時安瑤還會把淩柏拖下水,甚至影響到公司的聲譽。老板,我們沒有堅持下去的必要。”
他心情複雜地盯著電腦屏幕,看著網上那些尖銳的評論,這一刻甚是無力。
安瑤醒來的時候聞到一陣香氣,起來一看,餐桌上已經擺上了七個盤子,各式各樣的菜肴,香氣撲鼻。廚房裏還傳來抽油煙機的響聲,她走到門口,隻見淩柏係著圍裙在炒菜。她沒驚動他,隻是斜靠在門口,深情地盯著那張臉。
淩柏的側臉很帥氣,五官精致漂亮,曾經有網友在網上評論他的五官帥到慘絕人寰,側臉好看到人神共憤。
淩柏把菜裝盤,轉身看到安瑤時,笑著問:“幹嗎?”
她語氣調侃,“我在看什麼叫帥到慘絕人寰,什麼叫好看到人神共憤。”
他輕咳了兩聲,把最後一道菜放到餐桌上。
桌上剛好八個菜。八八發,很好的意境。
安瑤拿起筷子迫不及待地嚐了一口菜,味道雖然稱不上頂級,但是很可口。她笑道:“想不到你的手藝這麼好,可以去做廚子了,當明星反而是浪費。”
他淡淡地回了句,“如果你想吃,以後我天天做給你吃,天天當你的廚子。”
不過很簡單的幾句話,聽得她心裏無比溫暖。她說:“那你以後一定要做給我吃。”
淩柏點頭,心卻微微揪緊,雖然表麵上她笑容燦爛,找不到一絲傷心的痕跡,可是眼中的憂傷已經將她出賣。兩個人誰也不敢提照片的事,安瑤吃完飯就回到床上睡午覺。淩柏洗完碗走到臥房門口,輕輕推開門,房間裏沒有聲音,安瑤鑽在被子裏,可是被子一直在輕輕發抖。
他不敢驚動她,退回客廳偷偷打了個電話給安意凡。
因為這次想不到任何方法逗她笑,除了她父親,沒有人能給她力量。
安意凡三個小時後就趕來了,淩柏接他的時候簡明扼要地向他說明了情況。其實不用淩柏說,新聞都有報道,甚至有鄰居故意跑到家門口大聲討論,安意凡想不知道都難。
安意凡擔憂地敲著房門,叫著:“瑤瑤。”
安瑤躺在床上,疑心自己在做夢,竟然聽到爸爸的聲音?
安意凡說:“我在你家裏,丫頭,快出來。”
爸爸的聲音就在門外。
安瑤從床上一躍而起,慌張地走到鏡子麵前照了照自己的臉,臉色蒼白,臉上還明顯有哭過的痕跡。她連忙拿起粉底,簡單地上了粉,遮住哭痕,然後對著鏡子不斷抿出笑容,大聲應道:“來了。”
她衝出房門,看著爸爸,心一下被快樂填滿,“你怎麼來了?”
安意凡瞥了眼淩柏,滿臉笑容,“還不是他?說什麼你最近反正沒事,讓我們父女團聚幾天。”他頓了頓,爽朗笑道,“我猜啊,他是想認嶽父了。”
父親比上次見麵的時候又瘦了不少,臉頰已經深深陷了進去,全身仿佛隻剩下骨頭。她的心狠狠一抽,抱住爸爸,低低地說:“我很想你。”
她的聲音中夾雜著悲愴,安意凡心裏一疼,笑眯眯地回她,“爸爸也很想你。”
淩柏看著隻覺難過,趕緊岔開話題,“要不然我們三個人出去逛街吧?”
這個提議很好,安瑤立刻回房換衣服,戴上鴨舌帽,跟著他們出去逛街。
大街上到處都是人,擁擠不堪。
安意凡握緊她的手,仿佛小時候拉著她在人群裏行走,害怕她走丟。四周人聲鼎沸,街邊的音樂聲震耳欲聾。
她跟在父親身後,腦裏又湧現出小時候的一幕一幕,那樣的小鎮上,同樣是人頭攢動,父親走在她前麵,攥住她的小手,帶她出門買衣服買零食。她也沒有忘記,從十三歲起,隻要父親再牽她的手,都被她無情地甩開。
那時的年少無知,原來她是那樣傷人。
淩柏突然說:“安瑤,給爸爸買些衣服。”
她看向身邊的淩柏,他指了指父親,又指了指街邊一排服裝店。
父親穿著十多年前買的一套黑色舊西裝,她記得這套衣服,每次父親都穿著它出去喝酒或是去她學校。
這麼多年,他隻有這麼一套體麵的衣服。
她眼裏一酸,停下腳步。安意凡也跟著停了下來,回頭問:“怎麼不繼續逛街了?”
她反手握住父親的手,笑著說:“爸爸,我們去看看衣服。”
安意凡看了眼淩柏,跟著他們進了服裝店。
服裝店擺放了成排的西裝襯衫,淩柏主動幫他挑。
店裏的售貨員走到淩柏身邊,親切地問:“先生,有什麼可以幫你的?”
淩柏頭上同樣戴著鴨嘴帽,可店員倒吸了口氣,失聲叫了出來:“淩柏?”周圍的人紛紛看了過來。
淩柏淡定地微笑,“都說我像他,謝謝。”
售貨員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你不是他?可是好像,真的超像。”
淩柏語氣閑閑的,“是啊,還有人因為我像他直接讓我簽名呢,可我真不是他。”他現在是耀眼的明星,走到哪裏都會被人認出來。
售貨員熱情地問:“你想買什麼?我給你打個七折,別人可是八折哦。”
淩柏笑得很溫柔,“謝謝你。”
陽光開朗,脾氣好,又會做飯,更會唱歌,帥到慘絕人寰。這樣一個男人竟然會喜歡自己。
安瑤不禁笑了出來。
淩柏悄悄在她耳邊問:“你笑什麼?”
她用手肘頂了頂他的胸膛,語帶威脅,“不要靠那個售貨員那麼近。”
原來她在吃醋,他“哦”了一聲,拖著長長的尾音。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他促狹地問:“你吃醋了?”
不知道是不是吃醋,反正她不喜歡別的女人接近他,連靠近也不行。她放低聲音,“衣服你買單。”
他立刻回了一句,“我的錢都是你的。”
她瞟了他一眼,喜悅卻飛上心頭。安意凡看著親密的兩個人,忍不住嗬嗬笑了起來,他心情大好,看中了不少衣服,甚至一家接一家地逛了起來。
淩柏和安瑤提著那些東西,麵麵相覷,不知道為什麼爸爸這麼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