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繼續向上爬,路越來越難走,也越來越狹窄。小路經常斷開,下麵是很深的空洞,逼迫我們不得不跳過去。遇到一些突兀懸掛的石頭時,我們要繞路而行,有時不得不跪下來往前蹭,有時又俯身爬行。有康塞爾和尼德·蘭的幫助,這些障礙都被一一克服。爬到三十多米的地方,腳下的路況又發生了變化,好在還可以走。在堆積岩和粗糲岩後麵,緊接著是玄武岩。在粗糲岩上有很多氣泡,呈片狀。堆積岩形成有規律的棱形,像一列石柱,把這個巨大的穹隆支撐起,好似天然的建築石柱。在玄武岩的中間,因為熔岩的從融化狀態到完全冷卻,留下了迂回環繞和瀝青色的線紋。從上層的洞口,有一束強大的光線射進來,照亮了我們腳下表層的岩石,但是無法洞穿岩石下麵永遠埋藏在火山裏麵的物質。

我們一直攀登到二百英尺高的地方,遇到了無法通過的障礙物,沒法再向上了。我們現在處於山腰的位置,這裏已經有植物在頑強地生長著,並開始跟礦物做鬥爭。一些小樹從山崖的凹凸處斜著生出了枝條,有些植物我還叫得出名字,比如大戟草,別名向日草,這個別名起得很不恰當,因為陽光從來照不到它們。大戟草的葉子裏有腐蝕性的液體,它的花串香氣很小,開花的時候,花朵的顏色很快褪去,一副淒涼的樣子。路邊還有些野菊花,長在長葉的蘆薈下麵。在火山石的旁邊,我看到一些細小的紫羅蘭,帶著輕微的香氣。我很高興聞到這種陸地植物的味道,香氣才是花卉的靈魂,那些海中綻放的花,隻算是美麗的水草,是沒有靈魂的。我們來到一棵龍血樹下麵,這種樹屬於百合科,樹脂是紅色的,所以才有龍血樹的名稱,它的紅色樹脂是很好的防腐劑。尼德·蘭突然喊叫起來:“教授,您瞧,一個蜂窩!”

“蜂窩?這種地方?”我有些不相信。

“我可以打包票,一個蜜蜂的蜂巢,”加拿大人很興奮,“旁邊還有好多蜜蜂在飛舞呢。”

我走上前觀察,尼德·蘭說得沒錯,在龍血樹洞形成的空穴裏,有一個巨大的蜂巢,這是一種來自加納利群島上的蜂,所產的蜂蜜被視為珍品。加拿大人是不會放過這種陸地昆蟲所製造的美食的,他準備把蜂窩摘下來。我沒有阻擋,我看得出,加拿大人對蜂蜜的鍾愛如同我喜歡紫羅蘭的香氣,是無可厚非的。尼德·蘭找來一些幹草,撒上一些隨處可采的硫黃,在他的打火機上點燃。在嗆人的火煙熏烤下,蜂巢裏的和周圍飛舞的蜂都被漸漸驅散了,這個蜂巢裏一共有好幾斤香甜的戰利品。尼德·蘭把蜜裝進他的工具袋中,對我們說:

“等我回去把蜂蜜跟麵包粉和起來,給你們烘烤美味的蜂蜜蛋糕。”

“太好了,”康塞爾有些憧憬,“還可以做又甜又香的法式麵包!”

我們開始一路下行,繞過前麵岩石形成的峰巒,我看到一些東西在空中飛翔。在這火山的內部,物種並不豐富,那些低飛的禽類是一些大鴇鳥,屬於鶴形目。它們有的在黑暗中緩慢地盤旋,有的在築在岩石上的巢穴旁駐足。這種鳥外形美觀,體態肥胖,加拿大人是不會錯過這種美味的動物的。看到幾隻大鴇鳥在斜坡上疾走,尼德·蘭拿石塊作為武器,但是他投了幾次都沒有成功,直後悔沒有把獵槍帶來。後來,他居然打傷了一隻,冒著風險爬到斜坡上,憑借著靈巧的身手,加拿大人終於把這隻獵物塞進了袋子。

我們要想法回到沙灘上去,在我們的頭頂上方,火山口就像一個寬闊的井口,從那裏看到的天空十分壯美。一堆亂雲被西風推著,把雲霧的細絲碎片帶到了山峰上,雲層很低,這座火山高出海平麵也隻有八百英尺。

加拿大人的獵鳥活動後半小時,我回到了沙灘上。岸上長著很多海雞冠草,形成了一大片綠色的地毯。這種雞冠草是種傘形的小草,又叫鑽石草、穿石草和海苗香,做泡菜是上佳的原料,康塞爾采摘了好幾束。沙灘上的動物也不少,有各種各樣的甲殼類:龍蝦、大盤蟹、長手蟹、苗蝦、長腳蝦和加拉蟹,以及大量的蚌蛤、磁貝、岩貝和編笠貝。

在山體的一側,我們發現了一個洞穴,裏麵很寬敞,我和同伴很高興能在洞中的細沙地上找到一個歇腳的地方。洞穴的牆壁滿是雲母石的粉屑,同時由於火山熱能的作用,牆壁的琺琅質有些隱隱發亮。尼德·蘭用手拍了拍牆壁,生怕它們不夠厚,我們的話題隨即轉入加拿大人耿耿於懷的逃走計劃上。我給尼德·蘭做了一番分析,就是尼摩船長此番南行,僅僅是為了補充鈉。所以他應該還會回到歐洲或美洲海岸去,這樣就可以讓加拿大人完成逃走計劃,或者是更有可行性地執行他的計劃。在這個溫暖可愛的洞穴中,我們躺了有一個小時。剛開始我們聊得興致勃勃,後來睡意漸漸襲來,在這種環境中,我認為沒必要抗拒睡眠,所以就熟睡過去。

恍惚中,我聽到康塞爾的呼叫聲,他在喊:

“醒醒,有情況!”

“怎麼了?”我問,同時支起身子來。

“水漫上來了!”

我馬上站起身,發現湖水急速地向我們這個洞穴衝過來,我們沒有魚類的鰓,所以必須逃往高處。

所幸我們腿腳還算靈活,幾分鍾後,我們就爬上了這個岩洞的一個高坡。

“教授,這是怎麼回事?”康塞爾問,“這也是一種新奇的現象嗎?”

“這沒什麼,很正常,”我回答,“這是潮水,是外麵的大西洋的潮水上漲,由於平衡法則,湖中的水麵也要上升。我們得遊回諾第留斯號上去。”

四十五分鍾後,我們回到了船上,這次火山湖的短途旅行結束了。尼摩船長的船員們也剛好把所需的鈉裝載完畢,我們又可以起程了。不過,船長並沒有下開船的命令,他是要等到晚上再秘密地通過那個地下的航道。第二天,諾第留斯號離開了它的秘密基地,又繼續它在大西洋海麵下的航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