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段旅途中,我們基本都是在海麵上航行,南大西洋上船隻稀少,偶爾經過的幾艘帆船都是繞行好望角運送貨物到印度去的。一天,我們遭遇一隻捕鯨的小艇,他們誤認為我們是條巨大的價值連城的鯨魚,所以緊追不舍。尼摩船長不願讓這些膽大的漁民白費力氣,就命令下潛。這個小意外讓尼德·蘭有些興奮,加拿大人一定在惋惜小艇上的獵叉怎麼沒有叉死我們這條鋼板製作的鯨魚。

康塞爾和我對這一帶的魚類做了觀察和研究,結果是這裏的魚和我們在其他緯度發現的差別不大,主要是些可怕的軟骨魚屬的一些魚。它們分為三個亞屬,即條紋鮫魚、珠子鮫魚和海豚。條紋鮫身長有五米,巨大的頭部呈扁平狀,看上去比身軀還大,尾鰭是圓形的,背上有七條平行的黑色斜紋。珠子鮫魚身體灰色,鰓間有七個孔,身上的中間部位長著一個脊鰭。海豚喜歡群居,它們經常五六條成一群,在海中展現漂亮的泳姿。它們身長三米,背黑腹白,還有一些罕見的斑點。

這次魚類觀察的終點是康塞爾對飛魚的記錄,再沒有比觀看海豚捕食飛魚更新奇的活動了。不管飛魚飛的路程遠近、曲線高低,或者是從諾第留斯號上麵飛過,它們中一些運氣差的總是會落到海豚的嘴裏。這些飛魚有的是海賊飛魚,有的是鴦形魴鮒,在夜晚也能觀察到它們的蹤跡。在夜空中,它們發光的嘴畫出了一條條的火線,把最燦爛的一瞬短暫地展示給我們,然後潛入沉黑的水中。

3月13日那天,諾第留斯號要做一次探測海底深度的試驗,這讓我很感興趣。

我們從太平洋出發以來,到現在已經走了約一萬三千裏。目前的方位是南緯45°37′,西經37°53′。在這一帶海麵上,海拉爾號的鄧亨船長曾投下一萬四千米長的探測器,但沒有到達海底。另外,英國二等戰艦會議號的海軍大尉伊爾克投下一萬五千米長的探測器,也沒有碰到海底。對於我們來說,諾第留斯號就是探測器,尼摩船長決定把船開到最深的海底,來驗證以前多次探測取得的最深下潛成績,並試圖創造新的紀錄。我已經做好準備,記錄這次試驗所得的全部結果。客廳的嵌板都打開了,船開始下潛,目的地就是最深的海底。

我們可以想象,深度下潛的時候,諾第留斯號不能再用裝滿儲水池的辦法,水池有容量極限,這代表著在一定的深度上,船會處於上下平衡狀態。上浮的時候,如果要排除水池中的水量,水泵是無法大過外部的水壓的,結果是一滴水也排不出去。

所以船長使用船側的縱斜機板,使它與諾第留斯號的浮標線成45°角,利用船的動力,沿著一條充分引申的對角線潛下去。一切安排妥當後,推進器開到最大的速度,它的四機葉螺旋槳猛烈地攪動著海水,那景象真是壯觀之極。

在強大推力的作用下,諾第留斯號的船體震動了一下,按照船長製定的角度和線路潛入水中。船長和我在客廳中坐鎮,眼睛一直盯著那飛速移動的壓力表指針,不一會兒,我們已經來到了大多數魚類無法生活的水層。大海的規則很清晰,大多數的海洋居民生活在淺水層中,隻有極少數的魚類可以在深層水域來探知海底的秘密。在這極少數的種群中,我看到六孔海豚,它有六個呼吸口;有望遠鏡魚,長著望遠鏡那樣的巨大眼睛;有帶甲刀板魚,有淡紅色的骨片胸甲,前胸鰭灰色,後胸鰭黑色。最後,我們發現了榴彈魚,名如其魚,它生活在一千二百米的深處,能扛得住一百二十度的大氣壓。

我問船長,他是否在更深的水層看到過魚類。他說:“魚類?很少。現在陸地上的人們對這個問題知道多少呢?”

“是這樣的,船長,一般的常識會告訴我們,越深入海洋的底層,隨著水壓的增加,植物由於構造脆弱,比動物更不容易生存。如果人們在深水區還能看到一些有外殼保護的貝類動物,那麼海洋植物就蹤影難尋了。人們已經在兩千米的深水區發現了肩掛貝和牡蠣類的貝殼,兩極探險英雄麥克·格林托克曾在北冰洋的兩千五百米深處采到一個海貝,英國皇家海軍猛犬號的船員從兩千六百二十英尺,即一海裏多深的海底,采到一個海星,而且是活的。尼摩船長,您的見識應該比我們這些普通人要多很多,在您看來,我們還不算一無所知吧?”

“不會的,教授,”船長說,“我沒有這麼苛刻,不過,就我看來,生物是有限和無限的統一。生物世界的運動有時是沒有規律可尋的。我想請教您,怎麼解釋生物在深水區的生命活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