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兩個觀點,”我很享受和船長這樣麵對麵地討論,“第一,由於海水的不同鹹度和密度,造成上層水麵和下層水麵會互相運動,海水的溫度和蘊涵的微生物更加適宜和豐富,可以維持海百合即海星的基本生活需要。”
“我同意。”船長說。
“第二,生命的基礎是氧氣,眾所周知,氧氣溶解在海水中,不會因為水的深度增加而減少,反而會隨之增多。在深水層,水的壓力還會把氧氣進一步壓縮。”
“對於這一點,你們是怎麼知道的?”尼摩船長有些詫異。
“我們當然知道,因為這是真理。另外,魚身體內的魚鰾,裏麵的空氣成分也會隨著水的深度而變化。在水麵上時,魚鰾裏的氮氣多於氧氣,在水的深處,氧氣多於氮氣。現在讓我們看看到什麼深度了。”
我看向壓力表,指針指向六千米。我們已經下潛了一個小時。諾第留斯號利用它的縱斜機板在強有力的推力下斜刺向海底。我們被無窮無盡的海水所環抱,在如此深的水層,海水仍十分透明,那種透亮性用語言無法形容。又過了一小時,我們已經到達一萬三千米深,但還沒有到達海底的感覺。
在一萬四千米的深水層,我看到窗外出現了一些黑色的尖頂。這些山尖如果是屬於喜馬拉雅山之類的高峰的話,那距離海底還至少有八九千米。
在這樣的水層,水的壓力十分強大,尼摩船長沒有叫停,諾第留斯號在承受巨大壓力的情況下仍繼續下潛。我坐在船裏,感覺船身的鋼板在有螺栓的地方開始顫抖,白色的方格鐵板有些彎曲,客廳的玻璃在海水的擠壓下有些向裏凹陷,整個船體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響,聽起來有些恐怖。幸虧這艘船如同尼摩船長形容的那樣,堅實得像鐵塊,否則早就垮掉了。
當我們的船掠過水下岩石的斜坡時,我看到一些貝殼類、蛇蟲類和刺蟲類動物,還有一種海星。
沒過多久,這些頑強地在海底生存的動物界代表們也不見了,一萬五千米的深度超過了海底生物可以生存的極限,就像氣球上升到了氧氣稀薄的大氣層那樣。在一萬六千米的時候,海水的壓力已經大到足可以壓碎一切的程度,諾第留斯號的船體頂著一千六百帕大氣壓的壓力,也就是每平方厘米承受一千六百千克的重量。
“這裏太神奇了!”我情不自禁地喊道,“人類從沒有到過這麼深的海底,船長,您看那些外形宏偉的岩石,那些巨大的岩洞,這些都是地球的產物,人類卻無法在這裏生息繁衍。這也是地球最深的收容所,卻沒有生命的痕跡。這麼壯麗的風景,我們隻能把它們保存在記憶中,太遺憾了。”
“教授,”尼摩船長問我,“有沒有比僅僅放在記憶中更高明的辦法呢?”
“我想不出。”
“在這海底深處,沒有比拍照更容易的了!”
船長的這項提議讓我感到驚奇,我承認自己從沒有想到這一點,人類大腦的局限性暴露無遺。在尼摩船長的吩咐下,船員把一架照相機拿到客廳中來。從敞開的嵌板向外望,在船上燈光的照耀下,海水和水中的景物十分清晰。我們的人工光線沒有任何陰暗、不勻的問題,對於這種室內的照相,就是太陽光也沒有我們現在的光線適宜。這時,諾第留斯號減小了推進機的力量,同時受自身縱斜機板斜度的控製,船停在水中不動。趁著相對平靜的時期,照相機對準海底的風景進行拍攝,不過幾秒鍾,我們就拿到了非常清楚的底片。
我手中的是正麵的陽版底片,從照片上可以看到那些原始的基礎岩石,它們一直生活在冰冷黑暗的海底,從來沒有接受過溫暖陽光的普照。還有那些作為地球堅實基礎的花崗岩,那些隱藏在大石堆中的深幽岩洞。所有的這些都在底片上呈現出無比清晰的側影,它們的輪廓是黑色的線條,像佛蘭蒙畫家手中的畫筆所描繪的那樣。在底片上,更遠一點的地方,有一道波浪狀彎曲的美麗線條,那是橫亙在海底的山脈,形成了這幅風景畫的遠景。在底片的最下端,有一群群黝黑、帶有光澤、沒有苔蘚和斑點的岩石,它們被大自然削成離奇古怪的形狀,牢牢地矗立在細沙堆上,沙粒在探照燈光的照射下,閃閃發光。
照完相後,尼摩船長對我說:
“教授,我們該上浮了,待在這裏太久,我擔心諾第留斯號的某些部件頂不住這樣的壓力。”
“好的,我們該離開這裏了。”
“請您站穩了。”
我還沒有仔細理解船長的提示,就一下子摔倒在地毯上。
在船長的指揮下,推進器快速轉動,縱斜機板垂直地豎立起來,諾第留斯號就像一顆氫氣球飛在空中那樣,迅速地上升。船頭有力地分開海水,發出歡快的“嘩嘩”聲。窗外的情景瞬間而逝,什麼都看不清。我們隻用了四分鍾的時間,就行駛了兩千米的距離,跟飛魚一樣躍出海麵,把海水拍打得白浪翻滾,隨後又重重落到水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