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可能,康塞爾,但是對於我尼德·蘭來說,作為一個經驗豐富的叉魚手,我一定要親自宰了這個怪物,我才會完全相信它的存在。”
“如果是這樣,”康塞爾問我,“先生也不會堅持有大章魚了。”
“是啊,沒人會相信這種神話裏才有的故事!”加拿大人喊道。
“尼德,有許多人相信的。”我不緊不慢地說。
“肯定不是打魚人,恐怕是那些喜歡研究工作的學者們吧!”
“尼德,打魚人和學者們都相信。”我說。
“尼德,別太固執了,現在跟您說話的人中,比如我,”康塞爾語氣十分嚴肅,“我清楚地記得,我親眼看過一隻大船被一條頭足類動物的胳膊拉到了海麵下。”
“你看見過?”加拿大人驚奇地問。
“沒錯,尼德。”
“在什麼地方?”
“在聖馬羅港。”康塞爾沉著、堅定地回答。
“在港口中嗎?”尼德·蘭用譏笑的語氣說。
“不,在港口的一所教堂裏。”康塞爾回答。
“在一所教堂裏?”加拿大人喊起來。
“對,尼德,那是一幅繪在教堂頂棚的關於這條章魚的圖畫!”
“哈哈哈!”尼德·蘭大笑著說,“原來康塞爾先生在逗我玩呢!”
“尼德,康塞爾是對的,”我說,“我聽人說過這幅畫,那是根據一個傳說畫出的。從生物學的角度,我們需要客觀地看待這些傳說,傳說有誇大的成分,但並不都是無中生有。另外,人們一談到怪物,就喜歡向恐怖的一麵想象。有人說這些章魚可以拉走船隻,一個叫奧拉又斯·麥紐斯的人甚至說他看到過一條頭足類動物,長達一海裏。這與其說像一個動物,還不如說更像一個島嶼。據說,宜都羅斯的主教有一天在一個岩石堆上搭起了神壇,他做完彌撒,這堆岩石就動了起來,跳到海中後,就變成了一條大章魚。”
“你們都說完了?”加拿大人嗤笑著問。
“沒有,”我說,“還有一個主教,叫彭士皮丹·德伯爾,他也說起過一條章魚,這章魚身軀巨大,大到身上可以操演一隊騎兵。”
“從前的主教們可真會編故事!”尼德·蘭說。
“最後,古時代的生物學者曾說過這樣的一個怪物,它的嘴像一個海灣,身寬體大,連直布羅陀海峽都遊不過去。”
“真是妙到了極處!”加拿大人說。
“在這些故事裏麵,有真的東西嗎?”康塞爾問。
“沒有,我的朋友們,至少從物種的分類來看,他們說的尺寸都大得離譜。不過。講故事人的想象力,不一定都有一個真實的原因,但至少總要有一個假設的理由。我想,即使沒有鯨科動物那樣的尺寸,人們也不能否認有較大型的章魚和槍烏賊存在。亞裏士多德曾經說過,他說的話我們不應該再懷疑了吧,他看到過一條三點一米長的槍烏賊。現在的打漁人時常看見槍烏賊,它們一般身長超過一點八米。杜利斯提和蒙伯利野的博物館收藏著一些章魚的骨胳,有兩米長。此外,根據生物學家的計算,一條這種門類的動物,如果身長六英尺,那它的觸角和腕足可以長達二十七英尺,那它們就足以成為人人懼怕的怪物。”
“有人曾經打到過它們嗎?”加拿大人問。
“沒有,但有些水手至少親眼看見過。我有一個朋友,哈夫爾港的保爾·包斯船長,他時常對我提起過,他在印度洋中曾經碰見過一條這種身軀巨大的怪物。除此之外,在數年前,也就是1861年,曾發生過一件可怕的事件。”
“怎麼樣?”尼德·蘭問。
“是這樣,1861年,在鐵匿利夫島的東北海麵,跟我們現在的緯度差不多相同。通訊艦亞列敦號的船員看見海麵上漂浮著一條巨大的槍烏賊,布格船長命令靠近這東西,船員用魚叉和槍攻擊它,但它沒有什麼反應。槍彈和魚叉擊穿了烏賊像棉花一般的肉,就好像插進了完全稀爛的黏液中。經過好幾輪攻擊,它都無動於衷,最後船員把繩子打成活扣套在這條軟體動物身上,繩子直接滑到它的尾鰭邊停下。船員們想把這怪東西拉上來,但它的身體太沉重,因為受到繩索的拖拉,烏賊的身體跟尾巴分割開了,它失去了尾巴後,就潛入水中不見了。”
“總算有了一件比較真實的事。”尼德·蘭說。
“是確切無疑的事,尼德,有人用船長的名字給這條烏賊命名為‘布格的槍烏賊’。”
“它身長有多少?”加拿大人問。
“它是不是身長六米?”康塞爾說話了,他站在玻璃邊,看著那崎嶇不平的懸崖。
“對,正是六米長。”我回答說。
“它的眼睛是不是長在額頭頂上、很大?”
“是的,康塞爾。”
“它的嘴是不是跟鸚鵝的一樣,大到了恐怖的程度?”
“你怎麼知道的,康塞爾?”
“教授,請您原諒,”康塞爾安靜地回答,“如果我現在看到的不是布格的槍烏賊,起碼也是它的兄弟巨型章魚了。”
我不解地看著康塞爾,尼德·蘭迅速跑到玻璃窗前。
“真是可怕的東西。”他喊道。
我也跑過去看,結果幾乎被嚇得坐在地上,在我眼前移動的正是那可怕的巨型章魚,那情景讓我聯想到了地獄。
眼前的這條章魚身軀十分巨大,足有八米長。它揮舞著肢體,快速地倒退著走,和諾第留斯號的方向相同。它那呆呆的大眼睛盯視著我們,讓我們不寒而栗。它的八隻臂膀,或者不如說是八隻腳,長在它的腦袋上,所以這種動物有了頭足類的名稱。它看上去很長,是它身軀的兩倍,八條可怕的肢體在水中伸縮擺動,像一個發瘋女人的頭發那樣亂飄。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些排列在它的肢體上麵二百五十個半球形圓蓋狀的吸盤。這些吸盤是章魚的犀利武器,在我們的眼前,這條章魚有恃無恐地把吸盤粘在客廳的玻璃上,吸盤中間成為真空狀。這怪東西的嘴是骨質的,像鸚鵡那樣,不停地在水中垂直地或開或合。它的骨質的嘴裏麵有幾排尖利的牙齒,那是一副真正的大鐵鉗。大自然的離奇古怪讓一個軟體動物擁有一個鳥嘴!這條章魚的身軀呈紡錘形,腰部膨脹,形成了一大塊肉。怪物的重量不下二十噸,它身上的顏色隨著它情緒的變化而變化著,從開始的灰白色陸續變為紅褐色。
我感到很好奇,這個軟體動物為什麼會激動呢?也許是因為諾第留斯號的速度比它快,船身也比它更巨大,而且它的吸盤又沒法控製我們。我必須承認,這些章魚的確是可怕的怪物,造物者賦予它們很多出奇的能力,它們在運動時力大無窮,在它們的體內,有三個心髒!
這是天賜的良機,讓我能近距離地觀察這頭怪物。我很珍惜這個機會,在克服了自己對它外貌的厭惡心情後,我拿起一支鉛筆,開始給它素描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