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突然而至的惡劣氣候完全打破了加拿大人的計劃,天氣變得很差,我們走入了這一帶常有暴風的海麵,也就是台風和旋風產生的地方,產生的原因也正是由於大西洋暖流本身。在一隻脆弱的小艇上,與狂吼的波濤搏鬥,那一定不是明智之舉。尼德·蘭本人也承認這種現實,所以,他雖然瘋狂地在思念家鄉,唯有逃走才能徹底治療,但到現在,他也隻能咬緊牙關,再忍耐一些時候了。
“事情必須要有個了結,”一天他急匆匆地找到我說,“現在的形勢很明了,您那尊敬的尼摩船長一意孤行地離開陸地,向北航行,他要去哪裏?但我可以負責任地對您說,我已經受夠了南極那個要人命的鬼地方,所以我決不會再跟他到北極去。”
“那你想怎麼辦,尼德?這個時候逃走是不可能的!”
“我還是以前那個主意,教授,我們必須跟船長認真地談一下。當我們經過您的祖國沿海時,您並沒有跟他開口,現在到我的祖國沿海了,我要跟他說。再過幾天,諾第留斯號就要和新蘇格蘭處於同一緯度了。那裏有紐芬蘭島,還有寬闊的海灣,聖勞倫斯河奔騰地流入海灣中,多麼壯美的景色!聖勞倫斯河是我的母親河,是我生長的城市魁北克所在的河。當我一想到隻能遠遠地看著它們,卻無所作為時,我徹底憤怒了,頭發都要豎起來了。先生,我情願跳到這海水中去,也不願再待在這籠子一樣的船艙裏,我快要悶死了!”
我看得出,加拿大人已經是忍無可忍了。他自由奔放的天性不可能跟這無限期的監牢生活相適應,他的臉龐在一天一天地消瘦,性格也愈來愈憂鬱。將近七個月的海上生活,他所忍受的苦惱遠遠超過我,我們得不到一點陸地上的消息,思鄉之情與日俱增。另外,讓我們琢磨不透的是,尼摩船長變得越發孤獨,特別是那一次跟章魚戰鬥後,他更加沉默寡言。這一切都促使我需要用不同的角度來審視目前的狀況,即使是我自己,內心也沒有剛開始的那股熱情了。諾第留斯號是一個更適合鯨科動物和其他海中生物的環境,也隻有像康塞爾這樣的一個佛蘭蒙人才能安心接受現狀。如果給他配上一副呼吸用的腮,我想他可以做一條了不起的魚!
“先生,您是怎麼想的?”尼德·蘭見我不回答,又催問著。
“尼德,你想讓我去問尼摩船長,問他對於我們三人是怎樣打算的嗎?”
“是的,先生。”
“之前他已經很明確地說過了,還需要再問一下嗎?”
“很需要,我希望這一次把這件事徹底搞清楚,教授,如果您感到為難,您可以用我的名義同他談話。”
“可是最近我很難碰見他,他好像在躲著我。”
“那就更有理由了,我們必須去看看他到底是怎麼了。”
“尼德,我會去找他談。”
“什麼時候?”加拿大人不給我留任何餘地。
“當我碰見他的時候吧……”
“如果是這樣,阿龍納斯先生,您讓我去找他吧?”
“不,還是我去,明天……”
“今天。”尼德·蘭絲毫不退讓。
“那好吧,今天,我這就去看他。”我被逼無奈,要是加拿大人自己去,一定會把整個事情搞糟的。
我下定決心要和船長談一次,我既然打定了這個主意,就會立即把事情辦完,我不喜歡把事情擺在那裏長期不辦。
我走回房中,靜靜地聽著隔壁的聲音,隔壁房間傳來了腳步聲,這說明船長在他的房間。我不應該放過這個難得的機會,我來到他的房門前,敲了敲,卻沒有得到回應。我又敲了幾下,還是沒有動靜,於是我轉動了門把手輕輕地推開門。
我看到尼摩船長在房間裏來回踱步,神色沉重,仿佛在思考著什麼,這個時候找他來談我們的事,肯定不是好時機,但我已經進來了,就不想輕易退回去。
“教授,有事嗎?”船長的語氣有些不悅。
“是的,我想和您談一件事。”我鎮靜地說。
“什麼事?”
“我們自從來到船上,得到您的熱情款待和關照,為此我們非常感謝。我們在諾第留斯號上已經航行了一萬多裏,曆時數月,我想您是不是可以允許我們離開,回到……”
“不可能,先生,永遠別想。”尼摩船長粗暴地打斷我的話,急促地說。
“我和我的同伴們不會說出這裏的任何一個細節,如果您願意,我可以不帶走我寫的手稿,如果這樣您能恢複我們的自由……”
“自由?”尼摩大聲地說。
“是的,先生,就是自由。我現在就是來問問您,我們在您的船上有七個月了,我今天用我的同伴和我本人的名義來問您,您是不是想把我們永遠留在這船上?”
“阿龍納斯先生,”尼摩船長說,“我今天要回答您的,就是七個月前我曾說過的,任何人進了諾第留斯號,沒有我的許可,都不能離開它。”
“船長先生,您這樣簡直就是殘暴的奴隸製!”
“隨便您怎麼說。”
“即使是奴隸,也可以隨時隨地保留恢複自由的權利,如果有機會來到,他隻要認為是好的,都會加以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