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裏賽爾的普魯士士兵(1 / 2)

貝裏賽爾的普魯士士兵

這是上周我在蒙馬特高地一家小酒館中聽到的故事。如果想要繪聲繪色地為大家講述這個故事,我必須要先學習一下貝裏賽爾師傅的那種郊區口音,套上他的木工罩衫,再抿兩三口好喝的蒙馬特白葡萄酒,喝完這種酒,就可以算是馬賽人了,也就能說出巴黎口音了。

我確信這樣一定能夠讓你們和我一樣,在聽完之後會感到膽戰心驚,因為貝裏賽爾師傅在向圍坐在桌邊的人們講述這個壯烈、真實的故事時,我就產生了這樣的感覺。

……那是大赦免(貝裏賽爾真正想要表達的是停戰)之後的第二天。妻子讓我帶著孩子去維拉內夫拉加萊納轉一轉,因為我們在那裏有一棟靠近水的木屋,在巴黎被圍困之後,我們就再也沒有那邊的音信了。可帶著孩子去讓我感到非常擔憂,我擔心我們會遇到普魯士人,我還從未和他們打過交道,十分害怕會出現意外,但我的妻子堅持要這樣做:去吧!去吧!也好讓孩子出去透透氣。

這可憐的孩子的確非常需要出去放放風,因為他已經忍受了五個月的圍困,都快發黴了。

然後我們倆就穿過田野出發了。孩子看到許久未見的樹木和飛鳥,在已經播種過的土地上盡情地蹚著水。我知道他非常興奮,但是我的心情卻沒有那麼好,一路上隨處都能看到頭戴尖頂鋼盔的士兵,從小島到運河,到處都是普魯士士兵的身影,而且大都野蠻粗魯!如果不是我強壓住心頭的怒火,早就和他們大打出手了。

可最讓我怒火中燒的是,在我到達維拉內夫的時候,我發現我們美麗的花園被他們糟蹋得滿地狼藉,所有的房門都敞開著,房間內被洗劫一空。這些入侵者強占了我們的家,他們從這扇窗戶這邊朝另一扇窗戶那邊大喊,居然還將羊毛衫晾曬在我們的百葉窗和柵欄上。

幸好此時孩子在我的身邊,每當我拳頭緊握的時候就看看他,心裏默默想道:你現在太衝動了,貝裏賽爾!你必須要當心,千萬不可以讓孩子發生意外。那時也就隻有孩子才能阻止我的衝動。直到現在,我才醒悟為什麼當初我的妻子非要我帶上孩子。

在小鎮盡頭的堤岸上,最右邊的一棟木屋便是我們的家。它和這裏的其他房子一樣,從裏到外都被搶劫一空:沒有留下一件家具,甚至沒有剩下一塊玻璃,僅僅剩下幾隻草靴和大扶手椅的一隻腿被留在壁爐裏劈啪作響。空氣中到處彌漫著普魯士人的氣息,但卻看不到他們的蹤影……我感覺到地窖中仿佛有什麼東西在搖晃。我的那張小小的工作台就擺在那裏,周末我喜歡在工作台上搗鼓搗鼓。所以我讓孩子在外麵等著我,自己卻想要下去看看。

正在這時,地窖的門突然被打開了,一個身材高大的傑奧姆國王的士兵酩酊大醉地從刨花上猛地站了起來,咆哮著向我跑來,他嘴裏吼著一大串我根本聽不懂的髒話,雙眼突出。這無賴在喝醉之前肯定心情不好,因為還沒等我開口說話,他就已經拔出了軍刀……

此時我怒火中燒,積累了一個小時的怒火一瞬間噴湧而出……我抄起工作台上的鐵夾,突然向他砍去……親愛的朋友們,你們能感到貝裏賽爾的手腕如同往日一樣結實有力嗎?說實話,那一天我的手臂似乎有著驚天動地的力量……我隻打了他一下,那個普魯士人便不再耀武揚威了,他直挺挺地摔倒在地,我以為他僅僅是昏過去了。天啊!但事實上呢,他被我打死了!孩子,我幹得相當完美,可以稱得上幹淨利落!

我之前從未殺過人,甚至連雲雀都沒有殺過,看著躺在眼前的這具高大的軀體,我感到非常有意思……

事實上,這是一個帥氣挺拔的金發小夥子,剛剛長出的絡腮胡子有些卷曲,就像岑木的刨花一般。我凝視著他,雙腿不停地發抖。正當這時,可能是孩子在上麵等著急了,我聽見他撕心裂肺地大叫著:爸爸!爸爸!

公路上不斷有普魯士人經過的聲響,從地窖的氣窗就可以看到他們健壯的小腿和鋒利的軍刀。我馬上就想到:假設他們進來的話,那孩子肯定會沒命的……我們都會被他們殺死的。這個念頭剛在頭腦中出現,我馬上就鎮靜下來了。我趕緊把那個普魯士人拽到了工作台下麵,把所有能找到的刨花、鋸屑、木板都蓋在他的身上,之後我便上去找我的孩子了。

我回來了……

您的臉色為何如此慘白呀?爸爸,到底發生了什麼?

沒事,我們走吧,走吧。

我向你們保證,無論那些像哥薩克人一樣粗魯的普魯士士兵怎樣斜眼看我、推搡我,我都不會奮起反抗。我一直感覺有人在我們的身後呼喊、狂奔,有一次我聽到一匹馬飛快地向我們奔來,嚇得我渾身直打戰,似乎馬上就會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