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可怕的是,他不知道被什麼誘惑了,在這惡魔般的藥酒的催化下,他竟然重新想起了貝貢大嬸曾經說過的所有不入流的小調:三個長舌婦女,準備宴請賓客……或者是:安德烈主人的一個牧羊女,獨自溜進了樹林裏……還有不可或缺的就是很有名的白衣神父歌了:啷裏個啷,啷裏個啷。
您可以想象一下,第二天,當住在他隔壁的修士們充滿惡意地問他時,他是多麼羞愧啊!哈哈!戈歇神父,昨晚睡覺時,您腦子裏是不是全是知了在叫啊,每每聽到這種話,他總是會流下懺悔的眼淚。他下定決心齋戒,要穿苦衣,受苦鞭。然而,他還是敗給了藥酒這個惡魔。一到晚上,同一時刻,他就又要發瘋了。
這段日子,修道院接了好多藥酒的訂單,這真是上帝的恩惠。訂單有來自尼姆的,有來自艾克斯的,有來自阿維尼翁的,還有來自馬賽的……時光飛逝,修道院似乎要變成釀酒廠了。修士們有的負責包裝,有的負責記錄賬目,有的負責貼標簽,還有的負責運輸,他們忙生意忙得常常忘記敲響祈禱的鍾聲,但是可以確定的一點是,周圍那些可憐的鄉親們並不會因為這樣而錯失什麼……
就這樣,一個晴朗的星期天的早晨,司庫在教務會議上向大家宣布年終總結的結果,而那些司鐸們正聽得眼睛放光、麵露微笑時,戈歇神父一下子闖進會議廳,大聲嚷嚷起來:我受夠了……我不想再釀酒了……還是讓我回去放牛吧!
出了什麼事,戈歇神父?院長問,他大概猜到了事情的原委。
出了什麼事,院長大人?出的事是我正在自討萬劫不複的火刑、鐵叉的折磨……出的事就是我像一個酒瘋子一樣地喝酒……
可我提醒過您要數著滴數喝啊!
啊!話是這麼說,我也想要數著滴數喝!可現在我得數著杯數喝了!是的,我尊敬的神父們,我已經淪落到這個地步了。我每晚要喝三小瓶……你們都清楚,我不能再這樣了……所以,你們再找別人來釀製藥酒吧……如果我再這樣下去,就會被上帝之火燒死的!
那些教務會議的成員再也不笑了。
但是,可憐的戈歇神父,您會毀了我們的!司庫拿著訂單揮動著,喊道。
難道您忍心看我下地獄嗎?此時,院長站起來,尊敬的神父們,他邊說邊伸出白淨優美的手,手指上主教的指環閃閃發光,這些問題都是可以解決的……我親愛的孩子,魔鬼是到夜晚才會誘惑您吧?
院長大人,是的,一到晚上,他準時會來……因此,當夜色降臨,您不要奇怪,我就渾身會冒冷汗,就像卡比杜的驢子看到馱鞍一樣。
好吧,您別擔心……從今以後,我們每晚做禱告時,都會替您背誦一下聖·奧古斯都的祈禱詞,隻要一念這禱告詞,您就會獲得永遠的寬恕……所以,無論您做了什麼事情,都能得到保佑……這就是赦罪。
哦,那真是太棒了!那麼,院長大人!太感謝您了!戈歇神父沒有再多問什麼,立刻開心地像隻雲雀一樣輕盈地飛奔回他的蒸餾室。
果然,從那以後,每天晚上在結束祈禱之前,主祭都要念上這麼一段:請允許我們為可憐的戈歇神父祈禱,他為了修道院犧牲了自己的靈魂……願主保佑……當這祈禱聲如凜冽的北風刮過雪地,從殿堂陰影裏的一片風帽上輕輕飄過時,在修道院的最盡頭,在那玻璃窗透著紅光的蒸餾室裏,戈歇神父歇斯底裏地歡唱的聲音傳出來:巴黎有一個白衣神父,啷裏個啷,啷裏個啷;有一個白衣神父生活在巴黎,他帶著小修女,全場飛舞,啷裏個啷,飛舞在花園中央,全場飛舞……
唱到這裏,善良的本堂神父不禁驚慌失措,禱告戛然而止:上帝啊!如果本堂區的教民聽到我剛剛唱的曲子,那就完了!
1容克是德語Junker的音譯,原意為地主之子或小主人。最早是指1525年條頓騎士團建立普魯士公國後那些靠對外軍事征服獲得土地的小地主,後來用來稱呼一切普魯士的地主和貴族。
2貢比涅位於巴黎北部的瓦茲省,那裏有一座路易十五時期建造的古堡,是拿破侖三世最喜歡的豪華宅邸,拿破侖三世常常把它用作秋宮。
3亨利·德·拉圖爾·奧弗涅·蒂雷納子爵(1611-1675),法國元帥。
4古斯塔夫·弗洛朗(1838-1871),法國教授、革命家、巴黎公社成員,於1871年4月3日被憲兵殺害。
5菲裏克斯·比亞(1810-1889),法國政治家,巴黎公社成員。
6德來克呂茨(1809-1871),法國著名的革命者,巴黎公社成員。
7意大利的中部城市,那裏的人以喜歡吵架、拔刀爭鬥而著稱。
8法國古代錢幣。
9米斯特拉爾史詩《米洛依》的女主人公,發表於1859年,創作曆時七年之久。
10夏格達斯是法國作家夏多布裏昂《阿達拉》中的主人公,該小說講述的是酋長的女兒阿達拉與印第安青年夏格達斯悲劇的愛情故事,是法國文學史上第一部浪漫主義小說。
11忒奧克裏托斯,古希臘詩人,西方田園詩的創始人。
12多尼埃(1808-1879),法國畫家,普法戰爭期間,畫了很多關於巴黎之圍的畫。
13塞勒芬(1747-1800),著名木偶戲與皮影戲的表演家,其創建的劇團一直到1870年才解散。
14色當戰役發生於1870年9月1日普法戰爭時期。戰役的結果是普軍俘虜了法皇拿破侖三世及其麾下的軍隊。色當戰役的慘敗直接導致法蘭西第二帝國的滅亡與第三共和國的誕生。
15阿蒂拉(406-453),匈奴王,在此指代普魯士軍隊。
16帕維亞是意大利的一座城市,1525年法國國王伏蘭索瓦一世在這裏被羅馬士兵包圍,最終被俘虜。
17阿布魯齊,意大利山區,以出強盜聞名。
18普法戰爭期間,法國國防政府的國民會議在波爾多召開。1870年11月,波爾多法令頒布。該法令要求由市民組成的國民自衛隊取代義勇軍。
19德·莫爾科特(1800-1891),普魯士總參謀長,曾率普魯士軍隊在1870年的普法戰爭中大獲全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