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農民的大車趕過來,正好與四輪馬車交錯而過,一個矮小衰邁的教士坐在大車上,由於年久日深,他頭上的那頂寬邊高禮帽的顏色已經發綠了,身上穿的是帆布的法衣。兩輛車相遇的一刹那,他摘下禮帽,彎腰行禮。
“這樣做可不好啊,神甫!”施洛赫沃斯托夫擺著手說,“這種惡毒的行徑和您的聖職不相符啊!是啊!臨到末日審判時,您會因此遭到報應的!……我們回去吧!”
他轉過臉來對加久金說:“就算白白跑了這麼遠……”
意想不到的是,加久金不同意返回。結果這一天傍晚,兩個朋友坐著馬車走在回去的路上,兩個人的臉色通紅、神情抑鬱,就像天氣驟變形成的西天的晚霞一樣。
“我本來就告訴你不要去!”施洛赫沃斯托夫抱怨說,“我原本說過呀,你就是不聽我的。你還說我迷信!現在你信不信?落選倒也罷了,讓我感到恥辱的是還要被那些下流痞子們指責、嘲笑,真是一群該死的東西!還說什麼酒館,說‘你在自己的地盤上開酒館了!’哼,我就是開酒館啦,又怎樣?這跟旁人又有什麼關係?我就是開!誰敢管我?!”
“還是算了吧,一個月之後,你就是主席候選人了。”加久金安慰他說,“今天大家故意沒選你,目的是好讓你當選主席……”
“你說的比唱的還好聽,怎麼像夜鶯唱歌似的!你總是這樣安慰我,真是個陰險的家夥!而事實上,第一個投我反對票的就是你!今天我一張讚成票也沒有得到,一律是反對票,由此可以看出,你,我的朋友也是投的反對票……多謝你啦……”
一個月後,兩位朋友坐著同一輛馬車、沿著同一條路去參加自治會主席的選舉,但這一次他們六點多就上路了。坐在四輪馬車裏的施洛赫沃斯托夫提心吊膽地望著那條大道……“他怎麼也不會想到我們這麼早就動身的,”他說,“可是為了保險起見,我們還是快點兒走……他這個人狡猾極啦,說不定還有暗探呢!快點兒趕車吧,米奇卡!快!……”
他扭過臉對加久金說:“老兄,昨天我派人給奧尼西姆神甫送去了兩袋燕麥和一封茶葉……我是想給他點兒好處,讓他心下軟來,可誰知他收下禮物卻對費多爾說:‘替我向你家老爺問好,謝謝他送來的禮物,不過,你回去還要告訴他,就說這點兒禮物收買不了我。不要說隻送一點兒燕麥,就算送來的是金條也動搖不了我的想法。’他是不是不通人情啊?走著瞧吧……他坐車出門時,弄不好就會撞上一個胖魔鬼……快點兒趕車,米奇卡!”
四輪馬車快速地駛進神甫奧尼西姆住的村莊……在經過神甫家的院子時,兩個朋友看見大門裏的奧尼西姆正手忙腳亂地圍著大車轉圈,他正急於把馬套到車上。隻見他一隻手扣緊自己的腰帶,另一隻手和牙齒用皮套套馬……
“你可晚嘍!”施洛赫沃斯托夫哈哈大笑地說,“雖然暗探打了報告,隻可惜遲了!哈哈!就是讓你咬不著!怎麼樣,這下完了吧?看你還說什麼收買不了的話!哈哈!”
四輪馬車駛出村莊,施洛赫沃斯托夫覺得自己已經脫離了險境,不禁大聲歡呼起來。“啊,我的老兄,在我的管轄之下,絕不會有這樣的橋梁!”未來的主席眨了眨眼睛,吹牛說道,“我一定要嚴加控製那些包工頭們!在我的管轄之下,也不會出現這樣的學校!隻要我發現哪個教師是酒鬼,或者是他是社會主義者,哼,他就等著走人吧,老兄!我會讓他立刻給我走!在我的管轄之下,自治會的醫生也絕不敢穿著紅襯衫大搖大擺地走在路上!我,老兄……你,老兄……快點兒趕車,米奇卡,避免再碰到別的教士!……嗨,看樣子我們肯定能順利到達……哎呀!”
施洛赫沃斯托夫的臉色突然煞白,像被毒蛇咬了似的跳起來。他大叫道:“兔子!兔子!兔子橫穿道路了!哎,哎,哎!真是見鬼!我恨不得把它撕碎!”
施洛赫沃斯托夫擺擺手,垂下頭。他沉默了一會兒,伸手摸了摸慘白有汗的腦門兒,小聲說:“運氣真不好啊!看來,我是掙不到那兩千四了……還是往回走吧,米奇卡!運氣真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