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十月初見
月落日出,宛成墊著手掌平躺著,發呆。這也是幾天來,她唯一能做的事兒。活動範圍被局限於這方方正正的屋子裏。窗戶開不得,屋門轉了幾次她都能數過來。有生之年,她還是頭一次被人這樣像囚犯一樣看管著。呃……是再生之年。
屋內空空寥落的時光日消一日,她無怨無悔的接受了這幾個人的軟禁。之所以無怨無悔,是因為她是個留情麵的,不想逼死他們,順帶讓時間衝衝他們的戒心,她也好找個空子鑽。
她自覺做到了仁至義盡,那接下來想做什麼都便是天經地義了。
她仰頭看著房梁算了算,準備有理有據的衝出禁錮。
李深在被她糊弄了後,必定向齊帝傳信兒。她偷梁換柱,用不怎麼樣的緩兵之計蒙了李深,那是百年不遇的幸運。若是也能蒙的了齊帝,那齊國人可真是太不幸。
可聽說,齊人一向活得安樂充實,可見那齊帝不是好蒙的,可見她也不會再像瞎貓碰上個死耗子那麼幸運。
不過,眼前這隻死耗子倒是能叫她不顧後難的鬧騰幾天。她恨恨的望了眼門外,耗子們絲毫不怠,一天十二個時辰輪番在她門前做雕像,嗬,挺忠於職守。
她咬牙切齒的擦了回掌。這就是一間不透風的密室,她若可以憑空消失,除非羽化成仙。現下情況也確實如此,羽化雖是個問題,成仙卻不遠了。
這屋子古樸簡單到了極致,想象著一個人被困在裏麵,要麼對鏡自憐孤芳自賞,要麼兩腿一伸仰頭睡覺。她那情趣還沒有高雅到葬花的地步,便選擇了後者。後者很實惠,可養精蓄銳,也可夢中神遊,副作用是眼皮腫得像個鼓。
宛成拍了拍臉,從腦後拽過一縷頭發,發絲瑩潤烏黑,絲滑如綢。這數尺青絲,直泄腰底,垂散開來當真是如雲如瀑,放在她手裏當真是暴殄天物。
她睡覺搖滾不定,連帶頭發也跟著遭殃,梳起來就像是烏龜在爬山。但若天天這般梳下去,她手非抽筋不可。
捋順了最後一縷,肩膀如卸了千斤重擔,甩手將發絲扔到腦後,她挑著眼角覷了覷門外的三根柱子,輕輕然走了過去。
她理直氣壯的,“吱”得一聲拉開了門,三根柱子的心髒同時突突一跳,最可怕的事情終是發生了。
李深首當其衝,“公……”,主字還未出口,發覺這是人來人往的屋外,便下意識的給咽了回去,“公子,這是要出去?”
她不慌不忙的向前踏一步,微微一笑,“是,我要出去逛逛”。語調悠閑自在,全然沒有受人限製,征求許可的感覺。反而像是在隨意可親的詢問他們:我要出去,你們可要跟著?
仿佛這些天,她隻是自己不願出來,而她出來也是個合情合理的事。
當一個鎮定的人遇上一個不鎮定的人,那不鎮定的人便成了傻子。李深傻了會兒,不知道是該阻攔還是不該阻攔。
齊宮密函已先韓風一步到達,信中寥寥交待護著她的安全,就沒了後話。這叫李深很是傷神,怎麼個護法兒?綁著護,還是鬆著護?但見她這一臉的輕鬆愉悅,估摸著要是這時候敗她的興,捆她一把,他會死得很慘,便明智的讓了身,“是”。
事情簡單到這種一步就即的程度,著實另她難解,這木頭僅餘的一竅也堵了?堵得好,堵得妙,她便歡歡喜喜的走了下去。
甫一下樓,便迎來了四麵八方燦燦不息如針似芒的眼光。一對對黑珠白眼,一閃不閃的瞅著她,就像看著佛祖在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