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得一人注目,那叫傾慕;若得多人注目,那叫羨慕;若被一群人盯著,那叫觀賞。她心神不寧的被人觀賞了會兒,很是憤怒,當她是猴兒嗎?
猛地聽到人群中有人窸窣,“聽說這位公子,富可敵國,是江南第一招錢手……”她垂著眼皮愣了愣,她什麼時候發的財?什麼時候成的招錢手?
打了個哈欠,她聽著這群熱議的人給她一層一層的戴高帽子,哼了兩哼,仰起頭把那灼灼閃耀的目光甩在身後,心中不禁感慨:“八卦啊八卦,八卦是沒有時代限製的”。
十月,流風清冷,日光和暖。天色青藍,雲似羽片。細碎明耀的束束光芒灑了一城,潤澤著街頭巷尾。
寬敞的街道兩旁排滿了大呼小喝的攤位,她滿目含著這一片熙攘的繁華,無比的舒適安心。被憋了這麼久,渾身都快結滿了蜘蛛網。此刻,曬到了陽光,看到了會說話行走的生物,她才心有同感的覺得她是個活物。
她滿心熱血沸騰的調了調氣息,陰兮兮的瞥了眼李深,向著人潮殺了進去。
兵法有雲,兵不厭詐。消其戒心,而後,攻其不備。
李深自是眼皮一眨不眨的盯著她的腳步,她邁著悠悠小步,好心撫慰,“放心,我不會跑的。不過……我想跑你也抓不住”。
說罷,便忽的加快腳步,在人群裏九曲十八環的亂竄。竄到心滿意足,轉頭,正對上一張冷冰冰的麵孔。
她臉一變,眼一翻,“哼”的一聲別過頭去,自顧自向前走。本想好好捉弄此人一番,好報不見天日之苦。沒想到她這苦沒報成,反倒累了一身的汗。見識了這等神乎其技的跟蹤本領,她很是不甘。
心裏憤恨了會兒,便又通透覺悟的認為這個氣實在耍的沒有由頭,她實在沒有必要跟一個奉命行事的人置氣。禍根禍根,要撒氣也應該幕後黑手撒才是。
不過,這個幕後黑手,是何等尊姿?一下子,在她腦袋裏滾出七八個老皇帝的形象。蒼老溫和的,彎腰駝背的,淩盛威嚴的,老氣橫秋的……她肩膀縮了縮,要怎麼應付那老家夥?
她這方正悶頭苦思,那方迎麵一輛馬車呼嘯而來。車夫滿麵通紅的甩著短鞭,驅役著馬兒橫衝直撞。誰都不想找死往車底下鑽,路上行人紛紛避開。
她那思維早飛了,壓根兒就不在腦袋上,壓根兒就沒聽見車夫的吼叫。李深本來緊跟著她,馬車飛馳之下,大街上雜亂行走的人,雜亂的擠進了他們中間,三四個人就生生隔斷了他們。
李深也本以為,她長著耳朵,自會避開,便沒過多緊張。但發覺她沒耳朵時已經來不及了,急的眼珠子都快冒出來,隻能大喊一聲,“公子!”聲音絕望而無助。
她這才被震了滿條街的聲音驚醒,可馬車已然逼近,下一秒便可將她飛起來。
駿馬嘶叫驚恐的長臉在她眼睛裏忽的放大,她驚恐的雙眸也已睜到了極點。她聽得自己的氣息點點從胸膛內呼出,也看得陽光投下一線金黃的光埋在她的眼睛……
一瞬之間,真的隻是一瞬之間。馬車疾馳帶起的勁風,呼呼的,刮過她的眼角,臉頰,那樣近,那樣緊迫……
車輪轟隆隆滾過,霎時間,她全身力氣忽的散去。一片空白裏,回蕩著咚咚不平的心跳,還有紊亂無章的呼吸。
李深瘋急的趕至她身側,一把拖住她。臉色青黑的大聲喊著說著什麼,進入她耳朵都是嗡嗡一片。悸悸撲騰的心髒空空的敲著她蒙蒙的腦子,混合著眼前的一片昏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