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裏,平靜深處含著些許對貓兒狗兒般的憐憫。
「冷著了?」
我回過神,指尖微微顫抖。
是了,我真真確確地活過來了。
冷?自然是冷的。
寒春的河水結著薄冰,墜下去時,還能聽到耳邊「哢嚓」的碎裂聲。
這些事,這種恐懼,我如何能與他交代?
隻是順著話,怯怯點了點頭。
晏度垂眸看了我一眼,說:「冷就上床窩著,我這裏,沒那些規矩。
」
說完,他就抬步去了屏風後的書案。
不一會就有幾個侍女送來暖爐、湯婆子,再噤聲離開。
屋子裏靜得隻聞呼吸聲。
我梳洗完,倚在床邊看晏度投在屏風上的影子。
一時想不通。
他向來都是不喜情愛糾纏的人,就連財產經營也是受先祖父遺命才接手。
若不是那一紙遺書撐著,他連藥都懶怠喝。
七情六欲出了世,死了都不會帶去一絲牽掛。
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在臨終前囑咐不準我改嫁,拖著我給他守寡。
必是那倆中山狼兄弟出的主意。
我心裏恨極,暗暗發誓定要他們不得好死。
這時,晏度處理完府務,散下頭發,靜靜立在我麵前。
我忖度片刻,默默抬腳往床裏挪。
滅了燭,倆人平躺而睡,過了許久,才聽晏度輕聲問:
「你喚薛嫵,可有小字?」
黑暗裏,我睜著一雙清明的眼睛,抿了抿唇,忽然小心側過頭,依偎在他肩旁。
他身體僵了僵,終究沒有躲開。
「緣緣,緣分的緣。」
語氣柔和,仿佛無骨無依的藤蔓,嗅著他衣間的藥香,汲取他本不暖和的溫度。
我知道,他的病遠沒有到無藥可醫的地步,隻是這人自己不想活,大羅神仙也救不了。
可是……憑什麼娶了我,又不好好護著我。
我慢慢抬手摸上他的鬢角,像條陰冷的小蛇,柔弱猶豫講著軟話:
「官人……我怕得很,府裏這樣大,我一個人也不認識,隻有你……」
他微微側眸,細長手指遲疑抬起來。
兩隻同樣冰涼的手,握在一起,仿佛一場化不開的春寒。
「我不是可托付的人。」他這樣說。
我的心沉了沉。
卻見他放開手,一雙眼淡淡注視:「但,有我在一日,便無人敢欺負你。」
有這句話,就夠了。
我柔柔一笑,睡回原位,嘴裏還討好道:「官人真好,緣緣此生都有依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