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我心裏巴不得老三死,麵上卻也免不了做出一副惴惴不安的樣子,柔順答應下來。
一時,眾人散了,室內暖香沉沉,隔著那一重青墨垂紗簾,晏度若有所思睜開眼。
我早有應對,款款撩開簾子坐在床邊。
笑道:「官人定是覺著我瘋了。」
誰知他竟默了默,搖搖頭,一副其中定有道理的模樣。
我知道這個人心裏其實跟明鏡似的,隻是差個人站在他這邊罷了。
想著便嘆了口氣,手下掖了掖他肩上的被子,說道:
「我雖是個女人家,比不過官人有經天緯地之才,卻也讀過幾本書,那書裏有一段鄭伯與共叔段的故事,極其令我驚心。」
晏度目光深靜。
我徐徐說道:「官人孝敬長輩,疼愛兄弟,本是正理,然今兒我在外頭聽了這麼一耳朵,三弟犯的事兒竟是這般嚴重。
」
說著,我瞄了他一眼:「想來……也不是第一次請官人出麵調和了吧?」
晏度蜷了蜷修長的手指,垂眸不語。
「若回回都如此,輕飄飄地甩給官人,三弟又怎會知錯?一步不正,步步偏歪,官人治理族事多年,難道不知多少富貴人家,根兒都是從子弟身上爛起的嗎?」
我語氣柔得像水,其中的指責卻隱晦如刀,直往晏度身上戳。
說白了,晏家出了這些爛泥扶不上墻的蠹蟲,也有幾分晏度不作為的錯在。
他隻顧遵循祖父遺命,襲了祖輩的封蔭,棄了那身才學不去科考,做個閑官打理產業。
一味縱容族人倚仗權勢橫行霸道,也不在乎自己受累受埋怨。
拖著一身病骨頭,孤零零坐在高位,想著哪一天死了就無所不欠,落個幹凈。
我心裏很瞧不上這樣。
一個堂堂大丈夫整日不好好調養身體,存經世治國之誌,反倒自毀起來,竟像個沒有人愛便賭氣的孩子了。
晏度聽了我的話,卻笑了。
眼波浮漾,眉目如畫。
我第一次從那雙死寂的眸子裏看到一種鮮活,屬於少年人的風流。
他拱手翩翩朝我行禮,寬袖拂過我的手背,冷冷的藥香停留。
「請娘子賜教。」
5
這麼正兒八經,我倒不好意思紅了臉。
我本心並不是為晏度,隻是想利用他落井下石罷了。
老三性子紈絝,心無城府,整治他隻需晏度狠下心不管不顧便可。
老大晏凜卻是個老謀深算的,甚至我懷疑上一世晏度的死都與他有關。
但這廝現在遠在涼州,暫且不管。
這邊我隻做出一副全心全意為晏度好,替他著想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