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思雨,別人管我叫眼鏡。
我戴眼鏡不是因為近視,而是我的一隻眼睛因為受了輻射不得已戴眼鏡。
其實戴不戴一樣,但奶奶非要給我配個眼鏡,說這樣有利於視力恢複。
再後來,我把眼鏡當成奶奶一樣陪在我身邊,就更舍不得摘掉了。
我看東西和你們不一樣,我的一隻眼看到是一個世界,另一隻看到的是另一個世界。當然不是鬼眼啦,是看到一條條的線,一個個的圈,是波紋各種波紋,信號的,聲音的….他們以各種姿態出現在我的眼睛裏。沒辦法我隻好閉著左眼,一開始還好,後來閉起眼也一樣看到,這樣我的世界就亂套了。
我是在5歲的時候被輻射的。爸爸媽媽在一所秘密基地做研究。在我出生半年後媽媽就去工作了,奶奶喂我吃奶粉長大,對爸爸沒印象,我沒見過他,媽媽也沒記住,不過他們總打電話來,有時候是爸爸打,有時候是媽媽打,我很高興,因為別的小朋友說我沒有爸爸媽媽,我可以告訴他們我有爸爸媽媽,他們在電話裏。
我上幼兒園比較早,沒過4歲生日就上了。那時我聽幼兒園的小朋友說爸爸媽媽的事情,很模糊,不知道他們說什麼。見他們的爸爸媽媽來接他們放學,那股雀躍的表情,好像很開心。我呢,爺爺身體不好,奶奶年紀大了,所以總是坐校車回家。
我也很期望有人接我回家,一開教室的門就看到熟悉的麵孔,然後高興的給他一個擁抱,但是…..
每次園裏開聯誼會,我都是被排在集體活動中,看著他們和爸爸媽媽嬉鬧,我就有種酸酸的感覺,但我很堅強,很少回家說這些,我會幫爺爺洗腳,給奶奶捶背。
突然有一天早上起床,奶奶說我不用去幼兒園了,因為一會爸爸媽媽來接我,我有些愣了,好像睡夢沒醒一樣,說不上高興。如果早一年我或許會很高興,那時候剛剛上幼兒園,對爸爸媽媽這個詞還很感興趣,經過一年多的煎熬,我也沒什麼特別的感覺了。
吃完早飯後,進來一對“陌生”的男女,女的說是我的媽媽,齊耳短頭發,戴個眼鏡,一點都不漂亮。
男的說是叫叔叔,也是短頭發,長的很粗壯,他們提著大包小包,給我也塞了好多吃的和玩具。奶奶責備說李平怎麼沒回來,那個叫媽媽的說有事不能回來了。奶奶有些不高興,眼睛紅紅的。爺爺沒說話,坐在輪椅上,拉著身邊的我手涼涼的。
他們坐了一會就說要走了,單位有事,不讓離開太久。
奶奶拉著我說,去了聽爸爸媽媽的話,記得給爺爺奶奶來電話。
一出門,我哭了,說我不走了,我想爺爺,想奶奶,我哪裏也不去。
後來那個叫媽媽的讓叔叔抱我抱著上車,我哭喊著,那個叫媽媽的和奶奶道歉,說時間有限,必須規定時間內回去,奶奶擺擺手,關上了門。
我能聽到門後奶奶哭泣的聲音。
車開了,那個叫媽媽的在車裏嗚嗚的哭了老半天。
後來她回頭來哄我,說媽媽對不起,我沒理她,她繼續哭,那個男的安慰她,有國才有家,你為國家做的貢獻人民會記住你的。媽媽說現在我隻要孩子,我不要什麼成績,不要什麼獎章,不要什麼國家人民,我隻想要我的孩子。
那個男在同時候扭大音響的聲音說,你到後排陪陪孩子吧,媽媽好像意識到什麼,車停下後她坐到了後排,後排顯得很擁擠,有各種大包小包,都是奶奶給拿的,有織的毛衣毛褲,現在很流行的鉤針拖鞋,有納的鞋墊,有爸爸愛吃的糖三角,炒的南瓜子,李婆婆送的核桃….走的匆忙就全堆在後排座位了。
媽媽擠進來,說思雨我是媽媽,我說不是,媽媽在電話裏,媽媽又哭了,後來她說給我講個故事,我一聽故事就不再排斥她,點點頭安靜的等她講故事,她講的故事一點都不好聽,什麼國家是大家庭,我們的是小家庭,聽了一會我就睡著了。
叫醒我的時候,已經是黃昏了,在那裏晚上見到了一個叫爸爸的人,他白白淨淨的,比媽媽漂亮,個子很高,有點瘦,濃黑的眉毛,眼睛是一條彎彎的小縫,一看我就喜歡他,他抱著我給我講故事,龜兔賽跑,掩耳盜鈴啊,比老師講的好聽,常常逗得我大笑。媽媽嫉妒的坐在邊上喂我吃東西,我這下知道為什麼小朋友那麼高興回家了。
這樣快樂的日子沒過幾天,他們開始忙碌,回家的時間越來越短,有時候隻是有一個阿姨或者叔叔來給我送飯,讓我在家看電視,這裏的電視就2個頻道,沒有我喜歡的貓和老鼠動畫片,這裏也沒有幼兒園,沒有小朋友和老師陪我玩。
因為我老去外麵的大鐵罐子那玩,所以被鎖在家裏。被囑咐不能出去,說外麵有大灰狼,專吃小孩。
我才不怕呢,常常跳窗戶跑出去玩,其實外麵也沒什麼好玩的,都是些鐵架子,鐵罐子的。我常常到一個排水溝邊上玩,那裏有野草和野花,偶爾能發現一隻螞蚱,或是飛來的蜻蜓、蝴蝶。那裏就成了我的樂園,也有了朋友,一隻黑螞蟻,特別小我叫它小黑,它能搬動很大的種子;一個是花臉,是隻青蛙,它一點都不怕我,常常在池塘的水草上對我叫,還有偶爾來看我的花花,它是一直漂亮的花蝴蝶。
雖然外麵很少看見人,但還是被一個叔叔發現了。所以媽媽把窗戶也關起來了。我嚷著要回奶奶家,要去幼兒園,媽媽說過幾天送我回去。我就這麼等了好多天,好多天,手指頭都數不過來了。
後來有次媽媽開窗戶換氣忘記關了,我又跳窗戶出去玩,在一個排水池邊玩耍,聽到放炮聲,以為哪家娶新娘子了,好奇的站起來想看看那跟過年一樣的煙火,隻感覺頭被一股風吹到,掉到了池塘裏睡著了,我感覺到自己在一個小船上飄,後來迷迷糊糊的看到被穿著宇航服一樣的叔叔抱起,送進了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