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初夏時分,我和大姐一起去墓園。
二姐的墓換上了新碑,紅色的「徐暖冬」三個字在太陽下熠熠生輝。
大姐蹲下去撫摸她灰白色的照片,喃喃道:「暖冬竟連遺照都是她幼時拍的。」
是從我們三姐妹的合照裏截出來的。
是在冬日挑了一個陽光正好的晴天,媽媽提出要為我們拍一張合照。
三個小姑娘沒怎麼照過相,都有些靦腆,為了漂亮一點我們彼此折騰了許久。
二姐臭美地紮了兩個麻花辮,把灰撲撲的小臉擦拭幹凈,我摘了兩朵紅梅插在她的辮子上,襯得她嬌艷可愛。
我站在她和大姐中間,手挽著手,站在一壇長壽花旁邊笑著比耶。
快門響起,時間定格在我們的笑臉上。
那時我們從未想過,笑得最敞亮的姑娘會被單獨截出來,變成黑白色,落在墓碑上。
下輩子,咱們還做好姐妹。
我一定把你抱得緊緊的。
徐暖冬,再見。
徐暖冬(二姐)番外
初中畢業之後,媽媽不許我們上學了。
我和大姐的成績都很好,學校曾經來勸過,但是媽媽去學校大鬧一場之後,就沒有再來了。
媽媽非說學校是想圈錢,才勸我們去學校讀書。
那段時間,學校裏同齡的小孩都笑話我們。
笑話我們的媽媽是潑婦,笑我們的名字不好聽,笑我們沒學上。
算了,這學不上也罷。
媽媽說我和大姐要好好賺錢供弟弟讀書,等弟弟有出息了,我們的日子也好過了。
但是女孩不能有出息嗎?
沒人給我答案。
記憶裏,我逃跑過許多次,都以失敗告終。
先是走了三公裏的路被熟人瞧見,她不知道什麼情況就回去告訴了我媽,我被抓回去了。
後來我逃到了車站,售票員看我是形單影隻的未成年,打電話聯係我媽接人。
我也逃票過,又被列車員看見了。
好像命運要把我困在這裏。
每回被抓住,都會被媽媽用藤條抽許久,大姐來幫我就會一起挨打。
媽媽邊打邊叫罵:「白眼狼,不孝女!我給你們吃給你們穿,還學會逃跑了!」
於是我暫時作罷,計劃著成年之後,不再需要監護人陪同的時候,和大姐一起逃。
為了躲避打罵,我一直耐著性子聽媽媽話。
但也無法逃避媽媽沒有理由的發瘋。
我年幼時落下的病根,未愈的舊傷加上新傷,時常讓我大病一場。
次數多了,媽媽就覺得我是裝的,不願意送我去診所。
我和大姐掙的錢都被媽媽搜刮走,我自己偷偷藏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