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遮擋了月光,黑茫茫的一片,閣樓還亮著燈,高老實還沒有睡,他坐在大廳裏,幾個時辰前沈沙白還坐在這裏跟他一起吃飯。
高老實歎息幾聲,在這冰冷的深夜,是黑暗帶來了寂寞還是寂寞引來了黑暗。
門開了,仿佛一下把門外的黑暗放了進來,人也更寂寞了。
昏黃的燈光下,高老實看著桌上的包袱,誰也不知道包袱裏是什麼,除了他自己,每個人都有一個包袱,難道這就是他的包袱?
門開了,進來的不止是黑暗寂寞和冷風,還有沈沙白,沈沙白手裏握著劍。高老實卻仿佛沒有看見他,癡癡看著桌上的包袱,仿佛看著一個十八歲的少女美妙的胴體般迷戀不舍。
沈沙白關門坐下,高老實猶自看著桌上的的包袱,悲傷、痛苦。沈沙白不由也對這個包袱好奇起來,平淡無奇的包袱裏究竟裝著什麼?這又是個怎樣的人?
高老實看著桌上的包袱忽然開了口:你知道七王嗎?
沈沙白沉默,眼裏卻閃著光,他的人仿佛已變得嚴肅,向往和崇敬。
高老實道:是啊,你怎麼能不知道呢?沒有人比你知道得更清楚。他在說話,可是他的目光卻沒有離開過桌上那個黃色的包袱。
深沉的目光,不是害怕失去的不舍,而是懷念感傷的愁苦。
鐵城風橋千葉白。
七王,七個享譽江湖的王者,無數的人追尋著他們的腳步,他們從小便是天生的王者,驚才豔豔,風華絕代,他們的一生閃耀著無數傳奇的光芒。
無數的少年人追尋著他們當年的腳步,追求著一個虛無縹緲的夢。
沈沙白的劍在桌上,手也在桌上,手裏握著劍。握劍的手仿佛握得更緊了,從他再握住這把劍的時候,他就決定了一件事—不再讓這把劍離開他的手。
高老實的目光還在桌上,隻不過不是再看著那個包袱,而是眼前這雙慘白的手裏握著的那把劍。一個從大漠裏來的人為什麼會有這麼白的一雙手?
然後高老實笑了,笑得像雨後的彩虹,陰霾後豔陽般。
昏沉平淡的臉上變得像見了多年老友般的歡愉和笑容,他想伸過手去撫摸這把劍,可是劍在沈沙白的手裏,在那雙慘白的手裏握得很緊也很穩。
高老實道:沈劍白的後人,無論如何也不會丟掉那把劍的,就算死也不能,劍在人在。說完看著那把劍,仿佛已變得和沈沙白一樣了,嚴肅又崇敬。
沈沙白握劍的手上青筋已突起,平和的臉上突然帶著深重的戾氣,並不是他生有某種怪病,隻有在他激動的時候,他才會這樣。
高老實已解開了桌上的那個包袱,包袱裏是一隻黑色的手套,漆黑而長,像手臂一樣長,全身如蛇鱗般,彎曲蜷縮在黃布包裏,套手的入口處有一個虎頭鎖扣,手上赫然也有五指,也能彎曲,看上去這更像一隻手臂,一隻漆黑的鐵手。包袱打開的時候,高老實已不再是高老實,他已是名動江湖的七王之一鐵臂神王高鐵山。
沈沙白握劍的手不再是青筋暴起,而是在顫抖,瞬間他的手已經搭上了劍柄,人已站起,劍在腰際,隨時都可以出鞘殺人。
深秋的深夜,冷風冰冷,可是這都沒有沈沙白此刻的人,沈沙白的臉變得蒼白又冷。
他握著劍,用用同樣冷冽而又沙啞的語氣問道:你是高鐵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