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日落前趕到了位於蜀地的小村,村子離縣城不算太遠,不過卻隻有二三十戶人家而已。
眾人按下雲頭,輕容抬手一拂,水綠色的縐紗裙化作一身普普通通的青布衣裳。
進了小村,東行六七十步,輕容帶著二人來到一個小院,簡簡單單的一間小房,圍了一個矮矮的籬笆。籬笆上爬著還未到花期的朝顏,籬笆邊上種了一叢翠鬱秀氣的箭竹。
剛推開籬笆小門,房裏就有人迎了出來。
“蘇家娘子,郎中請到了?”說話的正是從屋子裏出來的李大娘,注意到輕容身後的雲若和懷淵,不由得多看了幾眼:如此氣度不凡的郎中,蘇先生的病沒問題了吧?
輕容點點頭,感激地朝李大娘欠身。
“哎哎哎,客氣什麼?這些勞什子的禮節就不用了,快帶郎中進去給蘇先生看病吧。”李大娘扶住了欲欠身行禮的輕容。
輕容微微一笑,帶著眾人進到裏屋。
屋裏很幹淨整齊,橘色的夕陽靜靜地守著床榻上躺著的人。
“蘇先生用了些晚飯後喝了藥,剛睡著。”李大娘壓低聲音對伏下身去為蘇翊掖被角的輕容道。
雲若突然一楞:呀……今天好像忘記吃飯了。
“大夫?”李大娘看到雲若的神情,心裏咯噔一下,以為有什麼不妥的。
“呃?啊……那個,大娘能把藥渣給我看看麼?”雲若被李大娘一叫,趕緊收回神來正色道。
“哎,好。”李大娘應著轉身去了廚房。
“不先取脈?”
懷淵拍拍雲若的肩膀道,以為著狐狸餓暈了。
“要的。”說罷,雲若蹲在床邊,伸手搭上蘇翊的腕子。懷淵左右看了看,拿了張小凳給雲若坐下。
雖然先前眾人都刻意放輕了聲音,雲若診脈的動作也極輕,不過蘇翊還是醒了過來。
“娘子……咳咳……你……咳咳咳……回來了?”蘇翊睜開眼,卻是一片朦朧,隻能伸手去尋。雲若隻得收回手來。
輕容見了,趕忙俯下身去握住他的手,將手放在自己的臉頰。蘇翊心疼又焦急地摸了摸那記憶中最美的眉眼,確定是自己的妻子,才安靜下來。
“蘇先生,你娘子請了郎中來,先讓人家給你把把脈吧。”李大娘從廚房抬了煎藥的小砂鍋放在桌上。
哪知蘇翊一聽又請了郎中,臉色立馬大變,劇烈咳嗽著道:“請什麼郎中!咳咳……都治不好……咳咳咳……何必花這錢!”說罷翻身背對著眾人。
“哎!這是……”雲若噌地跳起來,被懷淵一把按住,禮貌地道:“蘇公子,你家娘子奔波了好遠請我們過來,先讓大夫替你診診脈。”
雲若在一旁抱著手斜睨著蘇翊,她最不喜歡這樣不講理而且死強的人了,尤其是男人。
“不需要!咳咳咳咳……”蘇翊大吼了一聲,原本聲音就很沙啞了,這一喊更是連連咳嗽起來。
輕容著急,皺緊了眉拂他的後背,為蘇翊順氣。
“嘖……蘇先生,大夫好歹也請來了,就給大夫看看吧。”李大娘看不下去,也出聲勸道。
雲若看他們亂成一團,哼哼氣,到桌邊抬起砂鍋來,就著窗外的斜陽,仔細分辨裏麵的藥材。
“叫他們走!都是庸醫!咳咳咳……我……咳咳……我……”蘇翊的喘息急亂,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背對著眾人拚命揮手,竟絲毫不講理。
輕容聽了,淚水不禁又湧了上來,抓住他不停揮動的手,緊緊握住。雖然知道他看不見,還是含著淚搖頭,希望他冷靜下來,乖乖讓雲若看診。
“輕容……你哭了?”一滴淚水滴到了蘇翊的唇邊,苦澀得讓人心疼。
蘇翊摸索著拂上輕容的臉,無神的雙眼看向她的方向,嚅動著唇半晌,才喃喃道:“輕容……是我苦了你……咳咳……我現在是個瞎子,廢人,咳咳咳……白白花了那麼些錢,卻都打發了那些庸醫……我……”蘇翊看了那麼多大夫,眼疾不見好,身子卻越來越虛,覺得自己恐怕拖下去也不見得會好了,隻是苦了輕容……